2019年3月14日 星期四

續,用情懷搞地方創生只是文青之論

昨天的對話,篇幅比本文還長。整理起來給各位參考。

前篇:用情懷搞地方創生只是文青之論



【楊富民】
編輯所寫到的問題的確是我在文章中隱而不談的。尤其關於地方不是一種固著凝滯的想像,它是不斷變動、且不會停止的。其實也都如同我們過去談傳統,所謂的傳統一直以來也都是流動的,隨著時間不斷進行變化;真正的重點在於怎麼變化。

這篇文章也是有著其目的性與篇幅,我沒有辦法在裡面談到太多關於地方性的論述與辯證。

但是是否為文青之言或單純對地方的想像,這一點我就沒辦法苟同了。編輯以自己某次去到鄉下的經驗來說,這是文青對地方的想像,認為反對經濟發展根本是文青的浪漫想像。但實際的問題是,為什麼地方要以經濟發展作為最主要的出路呢?

我並非認為地方應該固著在某種想像,而是應該在發展的過程中具有明確的延續性。這篇針對地方創生所進行的討論,是我們一直以來擔心的,地方創生的發展,可能令地方變成斷裂式的以都市作為想像的目標來進行規劃。

實際上,現在的現況也是許多規劃公司與建設公司開始進入到鄉村地區汲汲營營的準備分食地方創生的這塊大餅。在這樣的情形下,才會以地方這一點來討論,我們居住在鄉村地區的人,如何讓自己的居所不被他人所掌控。

地方性如果能夠自己照顧自己,那麼宜蘭的問題、農村的議題我們顯然也不用討論了,不是嗎?

以上一些補充。

【真暴民】
經濟發展的本質是什麼呢?你別把它想成某些外生的、別人強加到地方的東西。

經濟發展的本質,是各式各樣的人,不論本地外來,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就著手邊已有的資源(比方北投就是有溫泉),屈從於種種現實中的限制(比方台中就是沒有溫泉),彼此博弈、合作、競爭、分工,匯聚出來的。

經濟發展,就是地方性。什麼值得延續,什麼不妨斷裂,人們會透過市場告訴你。你眼中認為不堪的現實,是奠基於人們各自的理想,包括所謂的宜蘭農地亂象。

而其實我並不覺得那是什麼亂象,它本來可以好好發展,是有人執意不許,說農地應該農用、土地不該炒作,才把事情弄擰了。

而要避免顧問公司在這波政策資源分配中咔油,該爭取的方向是調整分配模式,而不是在原本的分配模式底下,跟官員吵著說誰能代表地方性誰不能,資源該給誰不該給誰。

要我來說,官員沒有這個判斷力,跟官員拿錢的人也註定淪為結案報告生產機,就算「好人」爭贏了,結果也會做出無益於社會的鳥事。要直接把錢給消費者,讓消費者來為真正需要的地方創生買單。

【楊富民】
經濟發展的確具有很多種不同的面貌,就算在許多部落裡面現今仍有某種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的經濟行為,也是某種經濟的表現。

我覺得把另一個大前提拉進來做討論會更明確一點,這篇主要針對地方創生進行的討論,為什麼文章最後會提及這些面向,最主要的原因是地方創生的計畫,在現有國發會的規劃之下,它以地方提出多少「事業體系」進行規劃;也就是說要求鄉村地區,那些他們所劃入「原鄉」或「偏鄉」地區的村落,要以發展事業,透過事業體系創造出來的就業人口引入人進入到偏鄉地區。進而解決鄉村地區因為人口不足的緣故而逐漸消滅。

雖然計畫之中要求,這些事業體系必須具有所謂的在地性,所謂的地方DNA,但實際上我對於創造就業機會就等於吸引人口回流這樣直接的等號關係有著質疑。

我以我自己居住的地方花蓮縣壽豐鄉為例,壽豐鄉前幾年出現了理想大地渡假村,又有鄰近的民宿大量的增加,光是理想大地出現的就業機會就高達兩百以上,但是這些就業機會是否真的能夠吸引人的回流?事實證明是無法。就如同許多地方政府喊出創造就業機會,吸引人才回流,像是去年那句「貨出得去、人進得來,高雄發大財」它本身就是一種浪漫式的想像。

因此我才進而提出,地方創生不應該直接以「事業體系」作為最主要的地方發展訴求,而該是以創造「支撐體系」作為主要的發展方向。支撐體系亦包含了許多人對於經濟的訴求,但是最大的差別在於我們是要在鄉村地去創造一個有別於都市經濟或都市規劃的發展方向。鄉村發展再一百年,也不會等同於台北,那在現有的政策規劃中,就好像高雄說要超越台北,那本身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因為地方的主體性不彰顯,就只能夠淪為城市之間的附庸。

另外,地方創生的提案機制是由鄉鎮作為主要的提案窗口,再明確一點說,鄉鎮首長有權力直接提出地方創生的規劃,並且在相關經費撥引下來後,他們能夠決定政策執行的優先順序。這之中必然就存在地方政治角力與鬥爭的問題。我今天會在這篇文章這麼強調地方性,盡量避而不談地方性也是變動的、流動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在於第一點,篇幅所限,我沒有辦法在三千字左右的篇幅讓讀者去了解這麼多相關概念,容易混淆。

第二點,則是在於鄉鎮首長與公司、建商掛勾的情形已經不是可能發生,是正在發生;位居鄉村地區的團體與人民,需要找到另一個立足點作為論述,對抗現在已然偏離的地方創生政策。第三點,以某鄉鎮為例,最近某鄉鎮開始積極推展地方創生,然後聘請一個規畫公司進行規劃,該規畫公司卻是二月底才新成立的公司,將來將會主導該鄉鎮幾百萬、幾千萬,甚至逾億元的鄉鎮規劃。我們也在努力尋找可能變調的地方發展,如何引導正軌,而不是變成下一個宜蘭。

最後補充關於宜蘭,那的確是奠基於許多人們的理想,但去年的公投也正式的告訴我們,奠基於多數人們理想的事情,是否就是公平與正義,是否對於這個社會就是良善與健康?

【真暴民】
對於你的第一點,幾個問題。無法吸引人的回流,準確來說是什麼意思?是人口持續淨流出嗎?如果是,沒有這些工作機會,你覺得流出會增加還是減少呢?看事情要看邊際量,要看每增加一個OO,會增加或者減少幾個XX。不能只看XX增加或者減少。

第二個提問:「事業體系」跟「支撐體系」的區別是什麼?我看起來,你描述支撐體系像是一些專家規劃小組、諮詢研究單位。人們為什麼需要它們?我們又要投入多少資源來維持它們?為什麼?

至於資源分配,我跟你一樣,不樂見整件事變成合謀分贓。但我建議的解決思路,不是在「地方性」上插旗,然後搶著跟官員勾結(對不起,我講話直)。這種解法,好人搶贏了也會辦出鳥事。前面已經說過,不贅述。

最後,你拿公投結果來質疑市場,我提醒一下兩者之間的區別。

公投,是不需要付出代價、收到影響的大家,在決定會影響到某些人、會有某些人付出代價的事。在市場當中,則是每個人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自己得要付出代價。甚至歧視別人的人,自己也要付出代價。

具體來說吧。我是個蛋糕店老闆,我歧視同志,不做同志婚禮的生意,我得要付出代價的。我的潛在客人相對少,還可能引來差評洗版。競爭越是激烈,市場交易合作越發達,我就越不敢歧視。

投票則不然,我可以默默地投,滿足一下我心中的念想。平常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不用付出代價。

這當中的差異,來自於我們有沒有「假裝」我們是一個整體。在市場當中,你很難裝,就算你是受命於公司得罪人,對方還是會在你頭上記一筆。在政治場域,大家一起裝,你被弄了只能罵總統出氣,找不到人來追究。

【楊富民】
第一點與第二點的回應,我認為編輯或許需要更進一步的了解地方創生目前的政策以及其對應的問題,我們才有辦法進一步地進行相關的討論。不然會變成我一一解釋地方創生目前的相關政策與問題,然後才能夠進行下一步的討論。

延續第二點的問題,支撐體系不是專家規劃小組等等的進入,而是以支撐個體在鄉村生活的一個體系。例如生育教育、照顧、養育,乃至於產業串連、平台,以及居住關係的統整。並不是如都市地區,提供一個工作機會,然後個體來到都會地區就業,剩餘的則依靠自我從經濟關係中滿足需求。鄉村地區顯然無法如此,那麼便需要有相關的政策與公共措施來滿足機能。

另外,以市場關係去看待居所,那很明確的即是以資本主義乃至於新自由主義的角度來去看到居住的地方。那就會變成在市場機制底下,什麼樣的東西都可以被淘汰。畢竟有需求,才有市場對吧?沒有需求,自然沒有市場的存在。

但是所有東西都以資本、利益的角度來去看待,是否真的合適?如果認為這一點合適,那麼現有的地方創生這個前提我們便不需要,因為地方創生要做的事情,是將那些可能會因為自由制度而消失的村落與鄉村地區拯救。

所以我說,如果需要更進一步的討論,可以建議我們或許在地方創生有一定了解與認同的當下,進行討論。不然我的討論是以地方創生有其意義,但是需要進行相關的關注;而你的討論,則是從頭否定地方創生的價值,我們並沒有在同一個基礎上進行探討。

【真暴民】
很有意思,你說不要用都市的模式來設計地方,但我看起來,你對支撐體系的偏好,卻正好是用都市裡已經發展成熟、分工細化後存在的模式,認為地方「應該也要有這些東西」。

我認為,這是顛倒因果。

不是有這些東西支撐,生活圈才發展得起來。而是生活圈發展起來了,有分工細化的條件了,才能撐得起這些東西。

你這樣的思維方式,跟政府搞新創生態系的錯誤如出一轍。政府看到矽谷的新創生態系裡頭,有育成中心、有加速器。於是就花錢在高校建置育成中心,認為這樣就能支撐新創生態系。

結果呢?是養出一堆靠補助、辦活動請款的單位,裡頭一堆沒有創業經驗的教授,對創業者夸夸其詞、指指點點。更養出一堆萬年新創,窩在這些育成中心裡,辦活動、談理念、參加比賽、請領補助,卻不曾也不能面對市場競爭。

你和這些政府官員犯下的錯誤是,誤以為有這些東西,就能發展出生態。錯了,矽谷長成那個樣子,是一層層累積出來的。是資金找不到去處有了風投,風投要加強風險管控,才有發展出輔導機制。是團隊有股權管理、法遵諮詢需求,種種專業自然進場。不是依樣畫葫蘆搞頂層設計,就會長出紮實的新創生態系。

更有甚者,這些政府補助出來的「支撐體系」,還會壓縮正常產業的發展空間。公家的育成中心免費還倒貼,創業者幹嘛去跟民間育成中心談股權分配?於是資源誤置,於是大夥和樂融融吃政府軟飯。

而你說的這些支撐體系,原本也是一層層長出來的。有了旅宿、餐廳工作,大家不是賦閒在家了,就得找人帶孩子。產業多樣、複雜了,就得有人搞連結。至於到底需要什麼,每個地方條件不同,很難一概而論。也許有的地方運輸的需求強,貨運業先進來助刀。也許有的產業聚落主要做出口,國際商務資訊的需求強。你不知道。

無論如何,都不是參照分工細化後的都市樣貌,來搞一堆吃政府補助的支撐體系。好一點是徒勞無功,差一點就適得其反,反而掏空了真實的產業競爭力,把大家都弄去吃軟飯了。所謂高薪請人倒茶,會讓人倒成廢人,這道理我想你也明白。

地方創生的政策目的我明白,我不置可否。但只希望在搞地創的時候,不要像搞新創那樣,搞一堆適得其反、尾大不掉的頂層設計。上百個不起作用的育成中心已經很難收拾。我不想要五年十年之後,又看到成千上百個支撐體系節點,蠶食政府財政,卻誰也不敢說要砍,只好養著一堆人吃軟飯。

【楊富民】
1.身分如果也是說服人所需要的,那麼我坦白說,我從未離開過家鄉,居住在花蓮壽豐這個地方,26年。沒有返鄉,沒有離鄉。就我自己在這裡、在東部做社造的經驗所談。當然要把這類歸為文青之言,是你們的自由。

2.創造工作機會是否能夠吸引人,我上一篇在這個平台的文章,可以參考,或者進行討論:https://ubrand.udn.com/ubrand/story/12117/3624586

3.地方創生,如果以產業體系作為發展,如我所反對的,不也正好是編輯所擔心的,大家養一些企業無法成長。

4.自由主義與資本主義底下談論地方發展,某種程度上地方可以消失,或者地方可以淪為都市附庸。但顯然居所不是只有那樣的意義。

5.所謂的支撐體系,並非不創造工作機會,而是不以創造工作機會作為主要的目的。兩者間有明確的差別。支撐體系,不是談提供給企業或什麼,而是以我們生活在地方的需求補足,對應的是人口減少的鄉村所面臨的社會網絡結構問題。它對應的是一個集體聚落的功能補足,而非仿照都市而建立。

大致上回應到這邊。另外,我對台灣地方創生提出的五支箭本身仍在觀望。就編輯的邏輯而言,所有政策最後都有可能變得惡劣發展。但為了避免,我們才有必要在一些議題上倡議,呼籲大家在可能的問題點上思考相關的作為。

而不是為了反駁而反駁,為了反對而反對。

【真暴民】
工作機會有真的也有假的。奠基於人們需求而存在,無法有效回應人們需求就會被淘汰的,這種是真的。比方小七店員、早餐店員。

奠基於政府頂層設計,能不能繼續存在主要看官員的指示,這種是假的。比方那些浮在空中的支撐體系。

你的想像是,如果這些服務都免費便宜了,人們才有辦法在地方扎根。我的想像是,這些不靠客戶吃飯的支撐體系,沒有動機積極服務客戶;沒有真的工作機會,人們也不會真的為了這些他們還未必用得上的服務,扎根地方。

你說支撐體系不以創造工作機會為主要目的,但我看起來正好相反。支撐體系會是些假的工作機會,會是些為了創作工作機會而創造出來的工作機會,而不是為了滿足人們需求,自然分工出來的工作機會。

我也沒有必要為了反對而反對,我的主張很單純:這些政策資源,我希望是從需求端挹注,而不是從供給端挹注。讓地創相關的事業體系爭取的是消費者的滿意,而不是跟官員說故事;讓支撐體系有動機去滿足事業體系和消費者的需求,而不是追逐官員的認可;讓地創成果有人們的消費力作後盾,而不只靠政府撥款。

這樣一來,長出來的才是真的工作機會,培養的才是真實的競爭力,就算政府不再挹注,也不至於東倒西歪。

【楊富民】
再請教,你提及需求端跟供給端,定義是什麼呢?

再進一步跟你討論,我所提及的支撐體系,更大的層面在於保有一地運作之功能。對應的問題則如同幼稚園、學校,乃至於上面網友提及的正常社交的空間與機會問題。這些依照你的供需法則,是不是也等於他將會成為政府長期付出且無法回收實質經濟利益的補助對象,因而需要放棄呢?

【真暴民】
拿支撐體系來做例子。政府規劃地方要有哪些支撐體系,決定在哪裡設什麼類型,要設幾個點,然後用公帑挹注這些支撐體系節點。這樣是從供給端進行資源分配。

中央政府撥錢給消費者,然後地方政府接受民間申請,認可地創支撐體系的資格。支撐體系有了這個資格,不代表就能得到經費,還得爭取消費者認同,向消費者(和事業體系)證明自己的服務有價值。這樣是從需求端進行資源分配。

如果你做的事情真的有價值,那些官商勾結都在做對地方沒有幫助的鳥事,那麼就算大家都有資格,人們也會更青睞購買你的服務。你甚至不必討好地方官員換取資格,地方官員得要改善地方財政,必須和其他地方政府爭奪這些資源,競爭格局會逼得他廣發認可。

政府推地創,其中一個動機正是因為地方經濟弱化、財政萎縮,地方居民撐不起地方的官署運作。但你得想一想,這些官署(其實,它們跟支撐體系的意思差不多)當初是怎麼長出來的,是不是誤判了長期財政趨勢而亂花錢,我們是不是該務實檢視這些官署開支裡哪些是必要急迫的,哪些是出於選舉考量的花拳繡腿?

如果你同意要把錢花在刀口上,那麼你跟我已是殊途同歸,你也認為有些支撐體系是該被淘汰的。差別只是,你認為你知道哪些支撐體系是必要的,是應該保留、建立、持續挹注的。我則認為,世界會變化,今天的必要可能是明天的冗贅,不要太鐵齒免得尾大不掉。

什麼叫尾大不掉,去地方公所裡看看那些對地方沒有實際助益,但收入受法律保障、蠶食地方財政的公務員,你就知道什麼叫尾大不掉。

【楊富民】
我們談的不是同一個東西,你習慣以經濟、供需法則來談論地發展的每一項事物。但實際上我並不贊成。

首先,我們先得承認一個村落會因為自由的發展,而產生自己的內需制度,例如自己的經濟循環體制,自己的社會文化與制度。這一點是沒有錯的吧?
那麼我所提及的那些支撐系統,指的是這些事物,能夠另一個聚落、村落、部落正常維持運作的系統。

但如果那些村落行之已久的制度與規範,與相關的公有措施遇到社會環境的變化時,例如人口下降、都市化、工業發展等等的情形,導致村落的支撐系統無法負荷時,我們到底該不該進行幫助?如同我們現在遇到的基礎教育學校的整併、公托系統無法擔負地方養育責任等等。

你認為這些問題不需要進行幫助。在你的供需法則裡面,會認為某些地方的消滅,就是因為沒有需求,消失了是自然的選擇。這一點我承認,的確有許多地方它無可避免的會面臨到消亡。

我舉個例子,我所居住的豐田三村人口約5,000多人,但同時也面臨著幼稚園不見、國小不見的危機。我們當地的孩子可能在小學階段就必須去到外地的學校就讀。它並不是只源自於人口的不足,而是整個國家經濟發展與鄉村地區的政策失衡。不然一個五千人口的地方,養不活一個幼稚園嗎?

你可能會認為,那是幼稚園的經營出了問題,它的服務品質無法滿足地方需求。這又回歸到個體經濟發展,你所信奉的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底下所去調配社會,一切放其自然發展,就會變得好的。但實際上,自由主義下的社會,也正是現在M型化社會最大的問題。

但這才是真正鄉村所面臨的問題,不是一次去到鄉下地方,就能夠看得出來的結果。當地方連在地的支撐系統都不足以支持本地人的教育、育兒,甚至包含在當地生活基本需求,同時連農地、房屋都沒有辦法擁有的時候,你認為這些不重要,依照經濟法則他們就是應該被淘汰的一群人。

所以我提及的支撐系統,是重新協助鄉村將社會環境變遷與過去政策失衡導致的地方生活體系缺失重新補足,讓我們在這裡本來滿足不了的基本需求能夠滿足,在依此去進行更深入的地方創生工作。而不是直接以,我要創造大量的工作機會給與地方,的確創造工作機會,來更多人,也有可能會產生更多需求產生更多供給。

但在上一篇於倡議家的文章我也說了,以創造工作機會的方式作為提出,只是造成鄉村地區彼此的對抗與消耗,地方創生單純的變成搶人大作戰。所以我才會說,你並不明白地方創生,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明白地方創生的政策與其目的,但並不明白其直接對應到的鄉村地區實質的問題與環境。

在這樣的基礎底下,我們也沒有必要進行更深入的討論。或許更應該跟你討論的是地方存廢的問題。另外也回應關於縉紳化,將中產階級置換成新住民,你認為這樣很諷刺。但我也很訝異,中產階級與新住民本身的條件與屬性是對等的嗎?能夠如此直接的替換,然後將新住民作為另一種敵人來去看待?我覺得諷刺的比較是你。

【真暴民】
先收掉新住民這個話題。我認為諷刺,是因為這種赤裸裸的排他、敵視,如果對象是「新住民」,你肯定會覺得政治不正確。但如果是針對「中產階級」,你就覺得正義凜然。在我看來,你跟那些你瞧不起的,敵視新住民的人,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回到支撐體系,你說要滿足人們的基本需求,什麼樣的基本需求啊?食衣住行,這樣算嗎?你說要有這些,我都不反對,我關切的還是同樣的問題:誰來決定什麼是必要的?這些支撐體系的存亡,透過什麼樣的機制來篩選?這些支撐體系的運作,要回應什麼樣的壓力?

這個問題你沒想清楚,只是一再跟我強調要有這些東西,這樣討論下去沒有意義。我感覺你對於供給端的頂層設計也有質疑,我提議的需求端市場選擇你也不滿意,那麼你認為應該怎麼處理呢?(當然,前提是政府總之要挹注資源搞地創了)

【楊富民】
這樣說,你所提及的需求端與供給端這兩個立論,他最大的問題是他要服膺於市場機制。但實際的情況是,很多事物無法依照市場機制進行判別,例如一所小學的存廢,若只單純因為人口減少,所以決定廢除,這是在你的理論下會產生的問題。凡事需要經過市場機制的檢驗。

但真正的情形是,有許多事物是必要的政府支出。你希望凡事獲得利潤、利益,從這樣的觀點來出發看待地方,每一個都會是你所謂尾大不掉的拖油瓶,拖累整個國家的發展。

並非在地方發展,就只有供給端、需求端這兩個選項,同樣在這兩個選項發展之下的地方,最後只會變成服膺於經濟利益、資本主義市場下的另外一種衍生問題。

我並不排斥這些,但我對任何一種太過於偏激與單一的想像存疑。就像你會覺得支撐體系就是人民公社,這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另外一點,地方的延續性是我在文章沒提及的,地方的特殊性則是對應到每個地方提及的支撐系統。不同的地域會有不同的需求,原住民部落與漢人聚落,以及中介城鎮和一般的鄉村地區,每個地方有不同的需求需要各自評估與解決。你希望我提出一個整體性的方案,我也要很坦白說,我不可能對每一個地方提出解決問題與辦法。只能夠就一個大概念,希望大家是以地域的基本需求滿足,達到在一地生活的基本保障。

我們的確已經在進行我們自己所在的壽豐鄉基本需求的評估,相關的需求評估機制同樣的也要如你所說的關注到許多問題,也要逐漸在實際的測驗中調適。你希望一切得到一個量化的指標植,我也覺得這實在太把地方想像成為單一與一致。目前我們以幾個問題點進行分析與探討,第一個是在於我們鄉鎮的托育照顧與育嬰知識,第二個則是在於鄉鎮內的各階層人口的社交與穩定、第三個則是產業間的串聯與平台建立。第一階段的目的是建立起地區的基本需求功能補齊與提升,並且創造穩定的社交關係與擴大社群網絡,然後產業面向上以六級產業做為發展主軸,但先以換工機制補足人力問題。

基本上是以居住地方的安全、社交,以及背後支應的收入三大項為主。它整個背後對應到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在回應裡面一一敘述完畢。這也是我們目前集合鄉鎮內的社團、學校,以及相關團體共同進行初探的結果。你當然也可以質疑,我們是否能夠有那個身分做出提案或篩選,甚至以權力的方式質疑。

誰能夠提這個計畫,那是國發會做的規劃;相關的篩選機制與問題和運作,則是我們在與居民們的共識會議中達成的。這些問題與辦法都還有著相關的問題需要進一步實踐解決,就如你所言的供給端與需求端,它本身就不是一種萬能丹。你希望我提供一個完美解決的辦法,我沒有辦法做到;我只能相對就我所在的角度,提供一個我認為更為妥當的方式。如果你認為右派思想、經濟市場、資本主義得以解決這些問題,這本身也就跟寄望地方創生能使天下太平一樣的可笑。

打完下面這一段,想想還是回應你所提問的,我把它打在上面。

我一直說,我們在談的是不同的事情。我的前提是,地方不是用經濟價值或單純的需求市場來做衡量,在這樣的基礎底下地方存在沒有討論的意義。但是你在這樣的理論下去思考地方,實際上你的立論基礎一步步往上探討,地方只會變成都市的附庸,生產農產品的所在,除此之外,沒有其餘的市場價值。

另外一個問題,你所提出的供給端、需求端這些東西,具體真正的做法是什麼?你也只說針對需求,或者針對供給,但實際上你真的明白地方的需求嗎?你真的明白地方需要的東西是什麼嗎?單純的以都會地區資本主義最繁盛的所在,期望將那一套同樣的用於鄉村地區,本身就很可笑。光是部落的問題,你便無法透過同樣的理論來去解決。

【真暴民】
你漸漸會認識到,當人們不用考量成本,出一張嘴、拍腦袋設想地方需要什麼的時候,這些說出來的需求是一回事;但回到個人具體的經濟決策,手邊有十萬塊要花在哪裡、一天24小時要用在什麼地方,用行動表現出來的需求,又是另一回事。

我先承認自己對地方的需求並不了解,也不打算假裝自己了解。而你如果真的認為自己對地方的需求有深入了解,你擬的方案是真正能幫助地方發展的。那麼你不妨考慮社區群募,把需要多少資源、能產生什麼效果、有什麼願景理清楚,公開對全國甚至世界招募資源挹注。類似的做法在國外行之有有年,比方英國的蜂巢群募。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認為消費者不會買單。賣情懷的營養品都可以瞬間募到千萬,真的能讓人們參與地方改變的專案,未必就募不到款。最起碼我個人可以承諾,只要這個募款專案上線,我一定帶頭出3000;專案募款達標的話,我再加碼3000。(太座在我背後,她非常火)

這麼設想一輪對你沒有損失,就算要跟國發會討資源,這些規劃也是免不了的。而在規劃、說服的過程中,也許你會更明白我到底在說什麼。

至於你舉小學存廢的例子,我得提醒你:人們需要的是教育,不是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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