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重點閱讀】台灣經濟為什麼沒有起色?因為我們還在讓孩子穿制服呀!



從一個故事說起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裡住了十個人。他們每天採集打獵、築房製衣,努力經營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他們在空地遇上了,覺得有個同伴彼此照應也好,於是相約聚在一起生活。原本他們維持著過去的習慣,每個人打理自己的生活,食衣住一手包辦。但很快地他們就發現,有的人熟悉山林、有的人手巧、有的人力氣大、有的人腦袋靈光、有的人天生一副好歌喉。

於是他們開始分工,熟悉山林的人負責打獵、手巧的人縫補修葺、力氣大的人搬運材料。他們發現,比起各自包辦自己的生活,這樣分工的效率變好了,基本生活所需變得更寬裕了。這時候大家發現,可以讓腦袋靈光的人設計一些工具,幫助大家用更聰明的方式做事。這下子生產的效率變得更好了,於是大家請好歌喉的人負責娛樂大家,讓日常生活多一點驚喜,皆大歡喜。

讓我們把金錢這個概念放到他們的生活場景裡,試著算一下這個小村莊的GDP。從一開始各自生活的場景,到後來互相分工,甚至發展新的分工的場景,我們會看到GDP一路上揚。而經濟活動,其實也就是這麼回事:每個人找出自己擅長、喜歡的事,和其他人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論那是什麼,只要有人買單,願意跟你交換,經濟活動就會越來越活絡。

透過這個極端簡化的故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經濟活動要活絡,關鍵是重視多樣性。如果沒有挖掘出腦袋靈光的人,他們就不會有「工具」這種財富;如果沒有發現好歌喉的人,他們就不會有「娛樂」這種財富。如果沒有重視多樣性,大家擁有的財富總量和生活品質,也就不會向上提升。


有份工作到底是什麼意思?

過去我們總覺得找工作是要向外找,一堆人透過公司徵才或者公部門考試,向外找既有的工作機會。僧多粥少,總要有個標準來辨識能力、擇優錄用,可是能力這東西多麼複雜,要用什麼方式來辨識呢?於是我們走向了文憑主義,用學歷來當成能力的證明。就算學歷不能完全吻合需要的能力,至少證明了這個人已經在過去勝過了多少人。在這裡,主導的思維是競爭。

但我們應該透過上面這個小故事,思索一下工作的本質是什麼。如果那十個人把注意力擺在競爭,希望跟別人做一樣的事,但是做得比別人更好,那會發生什麼事呢?那麼他們之間不會產生分工,每個人會不斷精進自己獨當一面的生存技能,但他們就沒有機會體會到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分工產生效能」有多麼強大,更不會有餘暇去開發工具、享受娛樂。經濟活動不會活絡,財富總量也相對低落。那十個人正是因為選擇了合作而非競爭,才開始發展出分工,帶來財富的提升。

既然社會是個不斷發展分工的動態組織,回過頭來我們思索一下工作的意義,其實就是結合自己的能力,在社會當中找到一個分工的可能性。找工作不該是單純的向外求索,也不該只把注意力擺在給定的工作崗位當中。

相反地,這首先應該是個向內探尋的過程:我到底有什麼特長,是可以拿出來改善別人的生活,和別人交換的?接著對社會不斷進行觀察和互動,內外反覆探索、校正之下,才能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在這裡,多樣性的重要又再次彰顯出來:你恰好得要跟別人不一樣,才拿得出東西跟別人交換。在這裡,主導的思維是合作和互動。


這跟制服又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裡大家想必都已經明白,制服本身正昭示著我們的教育體系執著於追求單一性,要讓人在同一條道上競爭快慢輸贏。當然不只是制服,還有對儀容、行止、學習內容、思維方式的一整套規訓,其實都是在架設一個巨大的虛擬遊戲,讓人循著遊戲規則來比賽積分。把不一樣的人塞進老傢伙們設計好的模子裡,噴射成型。然而從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執迷於單一性絕對會導致悲催的後果,因為會衍生出需求和供給的萎縮。

供給層面的萎縮比較好理解:沒有那麼多不一樣的人,自然就沒有那麼多奇思妙想,不會有衝動或能力去創造各種服務,打造自己的立身之處。因為受單一性訓練出身的人,跟世界的關係是被動的。他們習慣於受到環境壓迫,基於必須、維生的理由來學習、行動。

然而從需求層面看,正因為受單一性訓練的人習慣從必須、維生的角度看事情,他們在需求的多樣性也會相對貧乏。他們不會意識到思索人類文明發展的趣味、也不覺得文學、藝術、音樂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所以這方面的需求當然相對低落,需求低落也就意味著沒有交易的可能,沒有交易資源就不會流動,進而壓縮了多樣性生長的空間。

從這個角度來看,經濟活動停滯的本質就很好理解了:就是整個社會缺乏多樣性的需求和供給,難以在物質生活不餘匱乏之後,發展出多樣化的分工。同樣地,青年低薪失業的問題也很容易理解,其實就是在社會從注重維生的單一性,轉向注重互動的多元性過程中,多樣性的供給大於需求,導致那些沉澱在老一輩身上的財富,難以向青年世代轉移。

即使在那麼多年的威權教育之下,即使我們的學校現在還以制服傳統為榮,年輕世代勃發的多樣性依舊歷歷可見。老傢伙們與其叫年輕人要爭氣,不如想想我說的道理,放手讓年輕人發展他們的多樣性,還有更重要的,多看看年輕人們不一樣的姿態,理解到財富不只有維生的層次而已。只有當多樣性勃發,世代之間的供需平衡的時候,經濟才可能有起色呀。

2015年12月29日 星期二

多元成家惹議?有些人就是無法理解人我疆界

請先閱讀:支持多元惹議?家長怒批蔡英文:讓公婆沒孫抱

有些人就是沒辦法理解人我疆界。

你有你的偏好,別人有別人的抉擇,尊重別人的抉擇不代表你要放棄自己的偏好,尊重你的偏好不代表別人要放棄自己的抉擇。這才叫多元。

回到現實生活場景,多元成家和抱孫到底有什麼關係啦?到底有誰會因為同性戀能不能結婚,決定自己要不要生小孩?又有誰會因為課本批評恐同,而被教成同性戀啊?

像這種腦殘的存在,才是老子我不好意思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的主要原因啦~這樣叫我怎麼教小孩~~

2015年12月28日 星期一

短評陳尚志:誰說現有的高教體制是最好的學習場域?

請先閱讀:陳尚志直播問答:教育、勞動權益、年金改革之「你有強一點的題目嗎?」

這則影片裡,針對「法國高教普遍造成學歷貶值」的問題,老師主張要調整看待大學的方式,回歸到「學習知識的機會提供者」而不是「徵別人力的文憑提供者」。這個切入點陳義雖高,但是我非常同意,整體社會的認知應該要朝這個方向調整。教育應該要協助學生發展能力,而不是執著在徵別人力,尤其後者往往會反噬前者。

但也就是在這裡,我們陷入了思考的盲點:誰說現有的高教體制是最好的學習場域和模式呢?在網路時代,高精尖的知識真的需要到大學才能取得嗎?讓學生面對各校良莠不齊的師資去碰運氣,這真的是合理的嗎?高教體系能壟斷的,恰好只剩下提供文憑的角色,而不是提供知識的角色。

跳脫對高教體系的盲信,思索網路的角色吧。如果是追求知識的免費化、公共化,網路是比實體學院更務實、更低成本的選項。實做和互動的學習經驗,也不必然要和學院綁在一起,可以朝更民間、更多元的方向去設想。用在地作坊式、師徒式的學習機制,取代高教學院的量產機制。

讓知識普遍化、公共化的理想並沒有錯,但執著在高教的結果,就是很容易跟文憑主義混在一起,反而看不見真正改變的可能。

同樣的意見,我也想拿來回應黃武雄老師:廣設大學的主張沒有錯


朱大鳴大放vs.蔡務實保留


總統大選第一次辯論剛結束,比起環繞著兩岸政策的唇槍舌戰,有件事更讓我覺得值得玩味。一般認為,民進黨創黨當初就高舉著民主、自由旗號,帶有濃厚理想性格。相對的國民黨一路搞威權、反民主,常被認為保守性格強烈。但在這場辯論當中,竟是國民黨的朱立倫大鳴大放,反而是民進黨的蔡英文語多保留。這個反差,值得我們細細思量。

具體來說,針對最低基本工資的問題,朱立倫誇下海口,說要在四年內將基本工資從如今的兩萬元調到三萬元。相對地,蔡英文卻是嘟囔著民進黨一向與勞工站在一起云云,看起來半點魄力也沒有。光從這個場景來看,似乎朱才是能引領台灣的明君聖主,蔡卻是語焉不詳的投機政客,但事情真是這樣嗎?

延伸閱讀:追求充分就業根本大錯特錯

我們要先回過頭來看基本工資這個政策的意義和局限。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試圖用強制力來規定勞動力的價格,往往是說得出但做不到。
重新看待基本工資

因為在真實世界的勞動現場當中,勞動力的價格不只意謂著每個月領到薪水的數字,還是個多元因素綜合的結果。包括工作時間、工作環境、工作條件、工作中種種細緻的實務調度。

比方說吧,一個人的薪水增加,但他的工時可能也就要拉長。把工時壓低,也許又得犧牲掉工作環境。改善了工作環境,可能在實務的種種場景中,又會被拗回去。比方誤餐費要你自己出啦,車馬費要你自己出啦。勞動力的真實價格,會在這些因素當中不斷流竄。你在這個點把它拉高,它會從其他點把拉高的部分討回來。而且你管控得愈嚴格,新冒出來的因素就會愈來愈難查核,監管的成本就會愈來愈高。所以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妄想從政治力下手來規定勞動力價格,要不就是罔顧政策成本和效益的二愣子,要不就是不惜走向警察國家的法西斯人格。

在這裡我們就必須要重新換一個眼光,來看待基本工資,以及制訂它的民選政府。傳統的思維模式,是認為勞動力價格可以由政府說了算,政府基本工資喊低了就是圖利財團,喊高了才是照顧勞工。但如果我們理解勞動力價格多元且流動的真實面貌,這麼看就顯得很荒謬。因為價格從來不是政府說了算,市場這個多節點互動的生態系統,會用各種方式反映勞動力的真實價格。 


朱未顧慮制度成本


更恰當的看待方式是:政府非但不是勞動力價格的制訂者,反而是謙遜的觀察者。政府觀察市場,有沒有超額利潤的存在,勞動力價格是不是有上調的空間。而基本工資則僅是個工具,在政府估計有上調空間時,用來提醒市場該把超額利潤拿出來分。在這個視野當中,政府角色是謙遜,姿態是保守的。

說到這裡,我們回過頭來看朱的大鳴大放和蔡的語多保留,心裡就有數了。朱恰好是罔顧經濟運作邏輯,假裝政府可呼風喚雨、規定勞動力價格,而完全不去顧慮後面的制度成本。而蔡則是理解經濟運作邏輯,知道政府只能跟在市場後面亦步亦趨,不時推它一把。


對一個不熟悉經濟學思維的選民而言,朱的大有為形象當然是討好的。但實際上那種誤以為政府可領導市場的傲慢,只是拿無法兌現的紅利來騙選民,這是理想主義者最壞的模樣。相反地,蔡不拿媚俗虛假紅利來欺騙大眾,而是謙遜且務實地要在現實許可的範圍內,一吋一吋往前推進。這恰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最務實的身影。


本文刊載於蘋果即時論壇

2015年12月27日 星期日

【重點閱讀】與其期待免費的午餐,我們來想想教育是什麼吧

對於教育,長久以來有種基進的公共化想像:認為中小學公立多、高中大學私立多的現象,代表整個教育資源是呈金字塔型的分配。而在大學中,前段補助多、後段補助少,也加劇了金字塔型的分配。金字塔型分配,就代表越往高端越稀缺,競爭就會越劇烈。所以這路基進的教育公共化思考,主張不只要十二年國教全面免試均質,連高等教育也要均質化、公共化、免費化。

全面免費而且均優的高等教育,這聽起來好像是個社會福利烏托邦。姑且不談可行性的問題,畢竟要不要免費教育,只是資源分配和稅賦輕重的問題。把國防支出和各種煙火型預算樽節下來,再給企業加些教育稅,捏著鼻子也就辦得起來了。投資教育就是投資未來呀,那麼政治正確的方向,當然值得政治人物們嘴它一下。

但我們必須想想,均優的高教求的是什麼呢?如果我們是為了緩解競爭,坦白說,把高教均質化是沒有意義的。就好像國中免試入學,大家就到高中聯考競爭;高中免試入學,大家就到大學聯考競爭。大學免試入學,大家就比學校資源。大學均質化,競爭一樣會發生在研究所、博士班、博士後,甚至就業關卡、公職考試。




導致競爭的,是社會上機會的稀缺。只要機會稀缺,不論是廣設大專院校,或者十二年國教,或者高教均質公共化,最多都只能承擔延後競爭的這一把手,而終究無法迴避競爭。而且甚至可以說,這個延後可能會累積更多的壓力,讓最後的競爭一下子變得非常劇烈而殘酷。

為了紓緩競爭或者讓壓力正常釋放,一個思考的路徑是,鼓勵多層分流,國中之後用高中、高職來分流,高中之後用理論、應用來分流,大學以後用研究導向和市場銜接來分流。但我覺得這還沒有反省到問題的根本,那就是競爭的成因是什麼,機會的稀缺是什麼。為了更理解機會的稀缺是什麼,我們要回過頭來想想人類的經濟活動是什麼。

經濟活動的經典定義,是有效率調用資源來解決匱乏問題。但是在某個時間點之後,傳統意義上的匱乏已經被高漲的生產效率給消滅了。也就是說,人類生存所需物質財富的總量,已經足夠了,接下來要處理的是分配問題。

過去我們解決分配問題,靠的是交換。你用勞力換取貨幣,然後跟別人換取生活所需。但我們延續著過去的習慣,把注意力擺在物質財富上頭,總覺得別人要拿些什麼東西來跟你換,或者要參與某些東西的生產,才值得一個機會。

可是一方面物質的生產已經過剩,不需要那麼多人投入了。二方面大量生產的後果,讓人對進一步擴大物質生產有疑慮。於是,在物質生產這個領域,人類能獲得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以台灣來說,十幾年前是外移到世界上其他國家,現在則是越來越大規模地被自動化機械取代。就算要擴大公家雇用來創造就業,但卻導致財政惡化,到頭來也是一場空。雅典娜說:「你不是還有生命嗎?」問題是現在就算願意賠命,也不一定找得到機會。就算你甘願做牛,人家還寧可用鐵牛咧。

這正是機會稀缺的時代背景,但不論如何,人類還是需要機會去參與交換和協作呀,而傳統的企業家忙著整併、裁員、自動化,提升生產效率好因應越來越激烈的跨國競爭。期望他們來為人們創造機會,是太折騰他們了。

這正是人類所面對的困境,而將來的世代,將會面臨到更嚴峻的考驗。在這種狀況下,就算我們繼續投注資源來打造高教的高樓大廈,可這個高樓真的承諾得起誰的未來嗎?還是只是搭建了一個去競爭化的升學主義海市蜃樓,讓人們以為按圖索驥就能迎向光明未來?到時候除了靠著政治力扭曲,給高教師資和相關從業人員創造大量政策紅利之外,終究是一場空,整個社會卻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真正的癥結在於,既然機會不斷稀缺,就該把注意力放在創造機會。順著這個思路,我們得要把教育的典範從「在同一條道上和其他人競爭輸贏快慢」,轉化為「找出自己獨特的特色好和別人進行交換、合作」。沒有這後一把手,對於教育的大量公共投資只是一場幻夢。




我並不是主張失敗主義,好像高教就絕對沒有可能接合市場需求。而是既然人人終究得要面臨「自己要拿什麼東西出來跟人交換?」的問題,那又何必鋪一條高教的康莊大道,讓大家以為此路升官發財,蠱惑大家去走?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別讓孩子跟著別人走一樣的路啦。將來的世界裡,想辦法找到跟別人不一樣的路,做跟別人不一樣的自己,才有機會拿點什麼東西出來換,才有活路。

話又說回來,難道公共教育就不能擔當這個重責大任,幫助人們成就多樣性,成就與眾不同的自己嗎?我必須說,我非常存疑。都還不談國家機器有千百種衝動,會想要把教育變成是鞏固統治、擴張權力的工具。光是國家機器上令下行,層層控制的習性,以及多方拉扯、各方監督的體質,天生就讓它盲信、畏縮,不適合去幹這件事。

成就多樣性,不能期待政治。政治本質上就是保守的,在國家主導之下,教育的典範更是大可能荒腔走板。這後一把手,得要靠公民自己來,用自學、互助和網路基礎建設,來打造不同的教育典範。最適合幹這件事的,就是瞬息萬變的網路社群,以及眼前這個活潑潑的大千世界。不論作父母的,或者作子女的,都該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世界,而不要去盲信過去的康莊大道。

過去高教資格真的是好東西,恰好是因為稀缺確保了它的價值。但如果我們誤以為過去被認為是好的東西,如今就讓所有人都有,那就叫好上加好,那就誤解了經濟運作的邏輯。把稀缺的東西普遍了,非但無法解決所有問題,反而是讓問題回到原點:人們繼續得去尋找新的稀缺,來進行彼此交換。真正基進的教育想像,也該從這個認識出發,而不要被侷限在過去的典範裡,走錯了路。

退一步看,有人主張要調整看待大學的方式,回歸到「學習知識的機會提供者」而不是「徵別人力的文憑提供者」。這個切入點陳義雖高,但是我非常同意,整體社會的認知應該要朝這個方向調整。教育應該要協助學生發展能力,而不是執著在徵別人力,尤其後者往往會反噬前者。

但也就是在這裡,我們陷入了思考的盲點:誰說現有的高教體制是最好的學習場域和模式呢?在網路時代,高精尖的知識真的需要到大學才能取得嗎?讓學生面對各校良莠不齊的師資去碰運氣,這真的是合理的嗎?高教體系能壟斷的,恰好只剩下提供文憑的角色,而不是提供知識的角色。


延伸閱讀:關於教育的兩種基進想像


跳脫對高教體系的盲信,思索網路的角色吧。如果是追求知識的免費化、公共化,網路是比實體學院更務實、更低成本的選項。實做和互動的學習經驗,也不必然要和學院綁在一起,可以朝更民間、更多元的方向去設想。用在地作坊式、師徒式的學習機制,取代高教學院的量產機制。讓知識普遍化、公共化的理想並沒有錯,但執著在高教的結果,就是很容易跟文憑主義混在一起,反而看不見真正改變的可能。

結尾還是來補充一下羅胖的這期節目:教育難題的意外答案。我們要先理解這個時代中,人所遭遇的真實處境,才能看得到人的出路,以及教育可能扮演的角色。一味地擴大公共教育,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2015年12月26日 星期六

關於中國知識論問題





端正視聽,特此存檔。

我不知道你是哪裡有誤會,但明代的君權膨脹是有名的誇張,顛覆了宋代以前君臣共治天下的傳統。你說的有效制衡,指的是宰相被皇帝摁在地上廷杖的時候,可以死給他看嗎?

不過,你的主張是,如果不是1640年滿清入關,中國會趕在歐洲之前,先發生工業革命嗎?都不談1640年距離工業革命的1760年只剩下120年,別忘了工業革命也是有理論基礎的,那就是牛頓物理學。

牛頓三大定律可是早在1666年就提出的,前面還有科學方法論以及科學社群作為基礎,請問這些東西明代有嗎?沒有的話,你憑啥認為明代就會搞出工業革命呢?

更何況,工業革命可不只是把渦輪和蒸汽湊在一塊,變成蒸汽機而已。瓦特真正做的是在理論指導下的技術改良,沒有科學方法論和牛頓物理學作支撐,蒸汽機的發明和改良,充其量只是個技術進展,成不了工業革命。

中國知識論的問題就是,只有技術思維(能解決問題就好,不管是啥道理),沒有科學思維(姑且不論有沒有用,試著證明猜想,搞清楚規律)。前者固然重要,後者才能讓知識的增長橫向連結,形成指數型增長。

都到21世紀了,你的中國人祖先如果知道你還搞不清楚病根在哪,還在拿夷夏之防來為過去的歷史開脫,九泉之下大概死不瞑目吧。

短評陳尚志快問快答「我們的教育」

請先閱讀:陳尚志快問快答「我們的教育」

我很不願意承認這件事情,但不論是廣設大專院校,或者十二年國教,或者高教均質公共化,最多都只能承擔延後競爭的這一把手,而終究無法迴避競爭。

另外一把手,得要把教育的典範從「在同一條道上和其他人競爭輸贏快慢」,轉化為「找出自己獨特的特色好和別人進行交換、合作」。沒有這後一把手,對於教育的大量公共投資只是一場幻夢。

然而這後一把手,不能期待政治。政治本質上就是保守的,在國家主導之下,教育的典範更是大可能荒腔走板。這後一把手,得要靠公民自己來,用自學、互助和網路基礎建設,來打造不同的教育典範。

別再相信短視的政策紅利了,這會帶來更大的悲劇


朱立倫劈哩趴啦提了一堆政策要扭轉「薪情」,但他顯然對經濟運作的邏輯毫無認識,只懂得拿政治力強制來創造短期的紅利。但這些短期紅利,長遠來說卻會帶來更大的浪費。就拿「通過高階職能鑑定學員,保證平均薪資不低於每月新台幣四萬元」這條來說,我們來談談它會帶來什麼樣的短期紅利和長遠浪費。

我們要先認識到:任何制度都有成本。這裡成本說的不只是錢,還有時間、心力、可能性。擺在個人來說,是一個人把時間、心力投注在哪裡。擺在社會來說,是整個社會把時間、心力投注在哪裡。


延伸閱讀:先別忙著叫政府拚經濟,學著向哥斯大黎加看齊吧


我們可以想像:高階職能檢定會拉動大量的人把時間心力投注在準備考試,好符合檢定標準;為了確定合格的人有得到確實的待遇,又得要投入大量的人力來做稽核考察。而這些時間和資源,原本可以投注在更真實的社會創新和財富生產當中,這也要算進我們為此付出的成本。

但企業其實會用很單純的方式來回應這些考核:做假、裁員、外移,或者乾脆倒閉。這怪不了企業無良,賠錢生意沒人做,又怎麼能要求誰賺得了十億卻只要賺一億。到頭來,實質的「薪情」不會好轉,只有那些伴隨著政治力強制,應運而生的高職檢補習班、約聘稽核人員會得到政策紅利,但這些紅利遲早隨著人去政息而打回原形。

在這個政策干預的過程中,攪亂了一池春水,最後還是原形畢露。只有那些被虛擲的時間精力,再也回不來了,整個社會因此付出巨大的成本。過去那麼多年來,我們的虛假教育已經浪擲了幾代人的青春、求知慾和掌握知識的能力。我們透過公部門待遇不斷加碼,勾引了許多菁英投注人生中最寶貴的時光準備考試,卻投入暮氣沉沉的公部門,而不是用自己的才華為社會帶來創新。而這個高職檢,也會變成新的黑洞,拉扯著人們去浪擲人生。

我倒不只針對朱立倫,所有政治菁英自以為是的干預和政策紅利,都只是造成更大的浪費、更悲催的虛擲人生而已。說到頭來,台灣人民必須要覺醒。我們不要再為了追逐短暫的政策紅利,去期待政治人物扭曲市場、創造需求,甚至把自己的心力浪擲在政治力打造的海市蜃樓當中。


延伸閱讀:保守主義或者理想主義?─寫在讀過《成為他自己》之後


相反地,我們應該把心力擺在認識真實的世界、創造有形無形的真實財富。至於這些被權力扭曲出來的虛假需求,最後總逃不過時代浪潮的掏洗,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



本文刊載於想想論壇

2015年12月23日 星期三

現在的教育其實只是場遊戲

會覺得這一切難以理解,是因為我們認為教育的使命,是幫助孩子認識世界、銜接文明。

但其實教育已經不是這回事了。它已經變成徵別等級的汰穀機,是場追逐標準答案的遊戲。

從這個角度來看,就完全能理解這些荒謬的現象:反正是個遊戲,重點就是迎合遊戲規則而已。

理解歸理解啦,我還是完全不能同意就是了。

我並不是天真地想要保護孩子免於競爭,迴避現實的殘酷。相反地,正因為現實很殘酷,而這套遊戲卻是人造的虛假競爭,再怎麼精通,對他也根本沒有幫助。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去玩這個無聊的遊戲。

-------------------------------------------
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要說
我曾經偷偷地拿高中生的中文考卷回家自己寫。
結果成績只有76分。
我必須說一堆答案根本就是出題老師的個人觀點,然後強加在孩子身上,一堆甚麼江西詩派的比較,桐城派的起源都列入考題。
把新詩拆散重組還要考你意境。
問元白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判斷。
考你兩句根本不搭嘎的詞合再一起做判讀來比較最接近。
以及一堆這輩子你可能連中文系都用不到的成語。
這種教育,不是有事,是叫有病。
我想起侯文詠在不乖那篇說的「我寫我自己課文的考卷只拿87分,結果我兒子還語重心長地跟我說這樣在班上只能排13名。」
這一點都不荒謬,這很可悲,我可能拿著現在中正高中中文考卷去給中文系各大教授考,平均成績可能不會過高標。
『哪時候我們對於文學的詮釋美學變成選擇題了』
『又哪個時候開始,我們連作者跟誰有一腿屬於哪個黨派都需要知道了?』
文史哲不分家這句話我絕對同意,因為三者有他的互生關係,你只要看過西方哲學家如何去詮釋文本就能理解三者是會共生的。
但是,我們所謂不分家是指著他們有互相關係,但不是要孩子卻做考據研究、更不是死背的考據研究。
考據研究目錄版本那是大學研究所的事情,你扔來高中教育幹嘛?更別說一堆自以為是的國文系一年到頭都在改字音字義,搞得是家長民不聊生考生生靈塗炭老師哀鴻遍野。
『你們用自己的專業滿足自己對於教育的虛榮』
我厭恨選擇題。
我痛恨標準答案。
我悔恨自己教補習班。
為什麼台灣孩子不懂文學的美是甚麼,就連閱讀都是像個機器一定要有收穫?
還 不 是 我 們 這 些 該 死 的 大 人 害 的 。
我們上一代或許要對我們道歉,因為資源能掠奪不能掠奪都被掠奪光了,但我們這一代鐵定要對下一代道歉,因為我們無能,我們到現在還沒辦法扭轉掉整個教育體制,我們還沒找到新的資源讓他們開採。
你們能懂那種由衷的痛苦跟內疚嗎?
不會,因為你們只在乎自己社會地位是否可以交配到與自己相等地位的人。
美學,不過就只是一種來自於內心的讚嘆,而不是讚同的評論。

轉貼自許祐臺臉書

2015年12月22日 星期二

為什麼光靠政治不能解決問題?

為什麼光靠政治不能解決問題?

因為政治只能透過權力、在表面現象的層次解決問題。政治可以廢除死刑,卻廢除不了對罪犯的歧視和非人化想像。政治可以讓婚姻不分性別,卻沒辦法扭轉多數人對少數人的不理解。政治可以禁止體罰和作業,卻阻擋不了大人用威脅利誘來控制孩子的互動模式。

無論我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都只是忠實地呈現出我們配得上什麼樣的生活而已。

2015年12月21日 星期一

台北廢除寒暑假作業

台北市宣布廢除寒暑假作業,這個政策我是支持的,但這項政策能不能落實,大概不是公部門登高一呼就能決定的。畢竟寒暑假作業只是個社會心理結構的表層現象,沒有改變深層思維,作業只會換上別的形式、躲躲藏藏地繼續存在(就好像體罰那樣)。

至於是什麼樣的社會心理結構呢?這篇文章的字裡行間可見一斑:

寒暑假作業廢除/鼓勵孩子怠惰

開宗明義地說吧:對作業的崇拜,起源於對孩子的不信任。

因為不信任孩子,所以我們認為要亦步亦趨地盯正他的言行舉止,拿我們認為對的道德、行為來教導孩子,拿我們認為有價值的資訊碎片(談不上知識)和練習,來填滿孩子的時間。

孩子不是不想學,而是不一定會按照大人所期待的時間、步驟、方向去學。相反地,習慣了被人拿獎懲來約束、安排學習的孩子,最後多半真的就視犯錯為畏途,視學習為虛應故事了。

信任孩子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因為我們就是被不信任大的。我們骨子裡都相信孩子就是未馴化的半人,需要「人」(也就是大人)來調教,才會長大成人。但我想學著信任孩子,學著信任孩子,也重新學習信任人。


推薦書籍:優秀的教養,是相信孩子的能力!









2015年12月19日 星期六

媚俗的仇富


所以是怎樣恐怖?文章裡根本沒寫呀。是孩子在書上塗鴉會被收版權費用?還是製作的玩具很血汗、很毒很黑心?都沒有,就只有講併購如何如何,獲利如何如何。

這種就叫媚俗的仇富,拿產業併購和獲利本身當成罪惡。我多年來沒為迪士尼貢獻過一毛錢,可預見的將來大概也不會,但這種廉價的批評倒是可以免了。

2015年12月8日 星期二

郭冠英狂言,其實講出了真話


也是有腦袋清楚、立場鮮明的中華民國人,郭冠英和王偉忠就是箇中喬楚。撇除歧視言論不談,中華民國的真相就是這樣。

腦袋不清楚的中華民國人,則呢喃著中華民國就是台灣的夢話。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和稀泥,反倒把腦袋清楚的中華民國人和台灣人當成神經病。

2015年11月28日 星期六

保守主義或者理想主義?─寫在讀過《成為他自己》之後

因為朋友的推薦,找了《成為他自己》這本書來看。清晰生動的書寫、跌宕辯證的情節,引得我手不釋卷,三兩下翻讀完畢。看完之後,覺得想要說些什麼,姑且把現在的想法寫下來。

先稍微介紹一下,這本書的主題是全人中學。作者劉若凡是全人中學的學生,同時也是三位創校者之一的孩子。他透過自己當年的親身經歷,結合採訪師友的田野筆記,試著勾勒出全人中學的初衷,以及實踐理想過程中的種種轉折。

我可以想像的是,有許多人如果看了這本書,會被書中呈現的種種挫折或者混沌給嚇尿了。書中描寫失序期的章節,我自己都看得口乾舌燥。畢竟嘴砲著人與生俱來的求知慾,高唱以學生為主體的校園自治,這是一回事;看著孩子耽溺在玩樂、暴力,甚至犯罪當中卻無能為力,又是另一回事。

而後半段隨著全人的合法化,權力的天秤從學生自治向教師規範傾斜的過程,又讓人捏把冷汗。雖然全人終究是全人,有許多堅持和思辨,是在其他學校無法想像的(全人校方對教育部評鑑的答辯非常精彩)。但是隱隱然有陣細語在心中響起:「唉呀折騰那麼多幹嘛咧,到頭來還不是要照老路子幹才有效率、才方便呀」。

於是我們得要思索一下:老路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路呢?有效率到底是什麼樣的效率呢?而在這裡,我想要提出一個思索的切入點,那就是保守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區別。到底,全人中學跌跌撞撞的小徑,和主流學校堂堂皇皇的大道,哪個是哪個呢?

延伸閱讀:台灣經濟為什麼沒有起色?因為我們還在讓孩子穿制服呀!

你可能會覺得這還用想嗎?全人中學的辦學,那靠的是拋頭顱、灑熱血的理想耶,怎麼可能算得上是保守主義咧?又或者逆向思考,覺得我又要標新立異,拿保守主義的帽子來扣全人中學的腦袋。這就要讓我先畫條線,界定一下保守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差別。到兒畫下了,問題的答案,也許就順理成章。

先談談理想主義吧。我們常常把理想主義者的價值判斷,和理想主義本身混淆了。打個比方吧,一個人支持廢奴、支持同性婚姻、支持廢死,我們會說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但支持廢奴、支持同性婚姻、支持廢死,就等於理想主義嗎?理想主義本身,其實藏在更後面一點。

理想主義者往往批判種種既有體制、支持種種變革,而在背後支持著理想主義者「相信變革的正當性和必要性」的那個信念,才是理想主義的實貌。這種信念,是相信「人的理性力量,能夠設想、搭建出一個理想的制度,而我們該做的是照著那個理想做」。不相信這件事情,又或者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種種零星的價值判斷是沒有底氣的。

相反地,保守主義團體如護家盟、國民黨、共和黨的惡行惡狀,也讓保守主義背了不少黑鍋。但保守主義本身並不是反對變革的可能以及必要性,主張人類社會應該凝固在現在這個狀態。這是對歷史的無知、思維上的弱智。這是傲慢的、壞的保守主義,我們不去談它。

好的保守主義主張的,恰好是個更謙卑的態度:我們別吹牛了,以為人(尤其少數菁英)的理性力量可以籌畫、預測一個理想的社會藍圖。人類社會何其複雜,很多基於善意的改革,後來會發展出什麼惡果,我們其實不知道的好不好。不管那些社會藍圖再怎麼高大上,我還是寧可小心翼翼、摸著石頭過河。

延伸閱讀:追求充分就業根本大錯特錯

畫下了這條線之後,我們再回頭看看主流學校和全人中學(又或者更寬泛地說,種種實驗教育)的對比,就有點新的意思了。主流學校服膺的教育想像,哪裡是什麼保守主義呀?它恰恰是個理想主義指導下的產物,而且這種理想主義,還是最壞、最傲慢的那種。

國家機器夥同少數專家學者,運用自己強大的理性力量,擘劃了一整套課綱和教育方法論。再透過法規、師範、學程、認證、考試等等公權力,催逼著全體國民上行下效地,照著這套藍圖去走。從國家機器的角度來看,這也是理所當然,就是刷存在感、鞏固權威。你們老百姓不懂沒關係,我是大人君子,我來教、你來學就是了。

全人中學則恰好相反,不是磅噹往地上丟一本厚厚的校規,說這事就該怎麼怎麼幹。而是從創校人極簡的三大天條開始,後來一代代師生透過自治會不斷累積判例、規範,發展出理想教育的樣子。在過程當中,老師展現出來的姿態,恰好是很保守主義的:什麼樣的教育才是最能幫助學生,最理想的教育,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一起蹭蹭挨挨、摸著石頭過河。

從這個角度來看,保守和理想的姿態就恰好顛倒了:一邊是傲慢的主流教育體制,端著理想主義的架子,吹著自己「什麼都知道」;一邊是謙卑的實驗教育體制,踏著保守主義的小碎步,承認自己「不是全知道」。

話說到這很多家長就不幹了:你做老師的你怎麼能不是全知道呢?不知道不是拿我孩子當白老鼠嗎?我可是繳了學費付你薪水的呀!於是我們就得要退一步想想,教育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們這一代人面臨的處境又有什麼不同,以至於教育的樣子勢必不能再走老路。

對國家機器指導下的教育而言,先不談洗腦、愚民等等惡毒意圖,即使在最良善的意圖底下,教育也已經退化成甄別人力等第,為人力資源分配服務的罐頭工廠。但是從人類文明的角度來看,教育是確保文明延續、推動文明發展的底蘊。但你想想這事情有多難呀,二十年前受教育的專家學者,要替今天的學子擘劃藍圖、提供教育,好讓他們銜接二十年後的社會、面對二十年後的挑戰。這簡直不可能好不好?

尤其在科技指數發展帶動社會快速變遷的狀況下,這件事情只會越來越難。過去二百年的社會變遷,大過此前二萬年的社會變遷;過去二十年的社會變遷,又何嘗遜於十九世紀至今的種種變化呢?這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現實情境,在這種狀況下,端著消費者的架子,要把教育丟給學校、老師,像買一燒餅那樣買個教育、付錢了事,這已經不是傲慢而是愚昧了。

延伸閱讀:短評陳尚志:誰說現有的高教體制是最好的學習場域?

如今各種徵兆諭示著人類社會正在劇烈轉型:網際網路改變了資訊流動的方式,從而動搖權力運作的邏輯;自動化技術鬆動了生產線上的人力需求,催逼著一代人另謀生路。在這樣的時代,最明智的姿態絕對不是晃著腦袋裝聰明、假裝自己全知道。碰到這樣的人以老師自居,我反而冷汗直流,因為我知道他肯定是吹的嘛。

反倒是在這種時刻,面對著教育這般茲事體大的領域,教育工作者應該要有謙卑的靈魂,承認自己不知道。承認自己不知道,然後我們在已知與未知的疆界之間, 時時刻刻警醒著自己身負的重責大任, 用保守主義那種小心翼翼的姿態,伸腳探路、摸著石頭過河。

2015年11月24日 星期二

灣生回家觀後感

從片頭的花蓮鳥瞰開始,一路下來眼淚幾乎沒停過。欣慰中夾著氣憤。

一方面高興有那麼一群人如此珍惜(在)台灣(的記憶),並且謙遜地反省殖民和戰爭的過錯。一方面想到這塊土地的風采及人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怎樣被人吃乾抹淨,歸懶趴火。

片中屢屢出現的場景,是日本的語言、姓氏和記憶,召喚出一個個我們從不真得認識的台灣。

這些年來,因為從ACG自學的日文還算堪用,我經常遭遇這樣的場景。不論是朋友家裡的長輩,或者部落的耆老,發現可以用日文溝通之後,總多了幾分親切。

在政權興衰之間,人們被拋擲到歷史的夾縫當中,不知所措。兒時的語言不再為人所用,傳統的母語對兒孫又那麼陌生。老者們於是在沉默中漸漸衰老。

而那些來自兒時的記憶和語言,帶著點浪漫的鄉愁,每每讓長輩耆老們眉飛色舞、暢所欲言。

我無意美化日本的殖民和侵略。只是覺得:穿越過軍國主義野心的迷霧,人民之間的自由交流,理應如此友善、謙遜而迷人。

不論是中国人還是中國人,要跟台灣這塊土地的記憶和人民打交道的話,還是少點高大上的民族大義、收斂起齜牙咧嘴的軍國色彩,多學著尊重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歷史記憶吧

西藏的各種危機

西藏身為兩極之外最大的水資源儲存區,是全球氣候變遷的最前線;更因為中國的失敗政策,而面臨巨大風險。

--

氣候變遷

西藏的暖化速度比世界其他地區快一倍。冰河不斷融化,使下游人民深陷水患與乾旱危機,而沿岸居民亦深受海平面上升之苦。

--

溫室氣體

當溫度節節上升,高原凍土層開始解凍,將原本凍在土壤中的沼氣(甲烷)釋放到大氣中。甲烷是加劇溫室效應最嚴重的氣體,更會強化氣候變遷的惡性循環。

--

野生動物

在氣溫上升以及中國政府強加的錯誤政策之下,使得野生動物與生態系難以適應存活,威脅逐漸加劇。

--

草原退化

西藏高原上的草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草原生態系之一,正在氣候變遷之下受到巨大威脅。在黃河流域周遭,超過三分之一的草場已經成為半沙漠狀態。

--

毫無規範的開發

西藏與北極一樣,有豐富的金屬資源而中國政府正在高原上進行大規模開採活動,付出巨大的環境與社會代價。

--

大壩與其他水利設施

中國正在西藏高原上建設各種大壩與水利設施,嚴重威脅14億人民生活。

--

強迫遷移西藏牧民

中國已經迫遷了長期守護西藏高原的兩百萬西藏牧民,以「環境保護」之名將他們自家鄉逼走。這些牧民已經在高原上生活了上千年,與這個特殊生態系和諧共處。




2015年11月19日 星期四

國家機器真正的競爭者就是公民


國家機器這玩意兒,一旦出來刷存在感,結果就註定走向利益輸送、侵害人民的道路。

隨手再舉兩個例子:前陣子惡房東濫行裝潢、加工業者罔顧食品安全的事件頻傳,政府跑出來刷存在感,結果走向要求新成交的屋主和大小加工業者,都要取得建築師和食品安全技師認證的道路。

乍聽之下很合理,理由也很高大上。但結果只是排擠自住屋的裝潢成本、墊高小生產者的生產成本。最後就是利益輸送(建築師認證要六萬塊,市府還會發文附上建議列表)、抹煞創新活力(最易於創新的小生產者,不敷成本只好退出市場)而已。


延伸閱讀:停止消費救經濟的古怪循環:完成物質文明的轉型,人類才有未來


問題的癥結在於:人民傻傻授權,國家機器一定想方設法濫權。因為國家機器裡頭是人,你給他圖利自身的空間和條件,就是在誘惑他。而人是經不起考驗的。

與其把希望寄託在國家機器,要用資訊和權力的集中來制衡市場的道德風險。網路時代,我們不如加強資訊透明,讓社群的力量來自然制衡(滅頂行動就是一例)。


延伸閱讀:【BO 專訪】郝明義:年輕人醒了,台灣才有機會醒過來


各個國家機器們真正的競爭者,從來都不是彼此,而是各自國內的公民社會。抱怨中華民國政府不如芬蘭、冰島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那只反映出台灣有一堆中(華民)國人,卻沒有堅實的公民素養來撐起一個像樣的國家。

2015年10月30日 星期五

瑞典除了婚姻外的十二種關係

請先閱讀:你可能無法想像,在瑞典除了婚姻之外還有這12種「關係」

標題很聳動,內文倒是普通,就事論事而已。但顯然有部分的亞洲人連就事論事都有問題。

在他們的世界裡,但凡牽了手就是要親嘴的,但凡親了嘴就是要上床的,但凡上了床就是要結婚的,但凡結了婚就是要生孩子的(不能生孩子的,嘿嘿,也就別想結婚了)。

若非如此,都叫做道德敗壞、毀家廢婚、不讓孫子叫阿公。

補點正能量:10/31是同志遊行喔~


【BO 專訪】郝明義:年輕人醒了,台灣才有機會醒過來

時間倒回七十年代末的台灣。在台北興隆路一隅,有個年輕人,正委身在狹窄的套房中,日復一日,用白飯配著滷蛋果腹。

年輕人剛剛從學校畢業一年,卻已經歷了許多波折。即使頂著台大商學系的顯赫學歷,但是到了面試的場面上,他操著濃厚口音的華文,拄著拐杖,搞得彼此各種尷尬。年輕人並沒有鍥而不捨,他轉而和朋友合資做生意,不到三個月,賠到脫褲,只好再借錢跑起單幫。

最後,年輕人把借的錢都賠光了,卡在韓國連回台的機票都買不起。因為是在韓國長大,家人要他別堅持了,在老家找個教職,穩穩當當地過日子。他索性把心一橫,賣了當年炙手可熱的綠卡資格,換成機票來到台灣,在朋友接濟下,蝸居在興隆路。

故事聽到這裡,任誰都會捏一把冷汗。沒錢、沒工作、沒後路,儼然一尾好大好大的魯蛇。

三十多年後,年輕人成為出版業界的一方之霸。總統府用國策顧問的頭銜來禮遇他,他卻覺得自己徒具虛名、毫無建樹,心心念念要掛冠求去。終於在服貿爭議的關卡上,頂著國策顧問的頭銜,用公開信辭職表態,開出響亮的一槍。

年輕人的名字是郝明義,是出版人作為公共知識份子的典型代表。當我們見到他的時候,完全無法想像三十年前,這個人窩居陋室的模樣。任誰都難把他和魯蛇兩個字聯想在一起,眼前這個人,純然是個人生勝利組。

你以為我寫了這麼多,是要說一個關於有志者事竟成,個人透過努力扭轉命運的故事嗎?

在某個意義上,其實恰好相反。

這是關於一個人,如何在持續追尋的過程中,不斷努力要活得清醒的故事。這個故事還在進行當中,能從這樣的故事裡學到什麼,這就要看台灣人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台灣的四周是海洋!」故事從這個古怪的句子開始。

這樣的郝明義,趕在大選之前,將自己的各種苦口婆心集結成書,希望激發候選人正面回應。三百多頁的洋洋巨著,卻用了個古怪的句子當書名:「如果台灣的四周是海洋」。古怪的點在於,台灣的四周,本來就是海洋啊,不然咧?

當然我們看完書都會明白,郝明義要說的是:既然台灣的四周是海洋,就該像個討海人那樣,學會在變動中討生活,而不是耽溺於安逸、穩定。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我們要面對的變動到底是什麼?穿越了統獨對立的認同爭議、中美夾心的地緣政治,有什麼樣的暗流正在席捲我們生活的每一個層面?讓許多事情變得如此讓人不知所措?

為了釐清這些問題,《BO》來到了大塊出版社,當面向郝明義先生請教。
一台拋錨的車,還有好多好多的人

說起當前種種問題的核心,郝明義重申他在書中提出的兩點:行政崩壞和憲政架構紊亂。

他認為這個權責不明的古怪總統制,還有效能不彰的行政體系,就好比拋錨的引擎,讓整台車子無法前進。而政治人物就好比司機,不去面對引擎拋錨的問題,卻在討論車子顏色該是藍的、該是綠的,這些枝微末節;好一點的政治人物,勉強提出未來方向,劃出一個美麗境地的願景,說到:「我們去那吧!」但對引擎問題,依舊視~而~不~見!

但這是國家機器的層面,公民社會呢?就如同他在書中介紹的,這社會上有那麼多的人,用營利或者非營利的方式在綻放光芒。在這個汽車拋錨的場景當中,這些人的角色在哪裡呢?

面對著 《BO》的提問,郝明義描繪出一個眾聲喧嘩的美麗場景。這場景不只貫串整場訪談,甚至具現了這個時代。

他說,現在就是車子(政府)拋錨了,有些人在前面拉縴,有些人在後面推車,要讓車子動起來。也有些人清楚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於是乾脆跳下了車,用自己的雙腳前進,甚至各憑本事,溜起滑板或騎上腳踏車。

時代不一樣了!過去我們依賴一個強人擔任司機的角色,開著車帶領大家往前走;但在新時代裡,唯有公民自己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去,才有機會到達美麗境地。

即使有些時候還是會依賴政府,但是郝明義強調:我們這些國家的主人,是不是該好好鞭策這些司機,善盡他們的責任。不可以四年一度選了個司機,就以為自己可以翹著二郎腿、相信司機是萬能的。「經過陳水扁和馬英九兩任總統,我們應該明白這是行不通的。所以,任何司機要吹噓自己的駕駛技術之前,得要先跟人民說清楚,引擎壞了怎麼辦!」
用什麼撐起一場眾聲喧嘩?

但是,要將真正的國家主導權拿回手中,並不是口中說說、不時批評就行,而是要將過去一股腦將國家政策、方向交給總統、交給議員、立委等民意代表的做法適度拋棄,要能反求諸己,積極性地公民參與才稱得上「國家的主人」。

郝明義認為,只要關心國家未來發展,大家就必須要花更多心力在政治和公民行動當中,當然,這條路上難免有無力感,好像怎麼做都徒勞無功,各種運動傷害。但是,「期待投入就能立刻帶來改變,就像希望買彩券就能一夜致富,改變畢竟需要長期的累積和投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另一方面,如今公共參與的方式和過去不同。以前大家會覺得,從身為專業工作者,到投入公共參與,中間好像有個跑道轉換的過程,是退休前和退休後的事情。如今,公共參與的工具與過去大不同,現在這專業與公共參與兩者好像更能夠並行了。

好比他在寫作這本書的過程當中,認識的許多年輕人,雖然正在創業的過程當中,非常忙碌,卻能夠同時兼顧社會參與、延展自己的觸角。不論是鑽研搜索引擎最佳化的林思吾、致力輸出遊戲品牌的雷亞團隊,還是從事群眾集資的林大涵,除了賺錢之外,都對社會有些無關賺錢的願景。

網路的發展,大幅降低人們取得資訊、串連社群、參與行動的成本。公共參與,越來越不受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午休的時候刷個手機,就能更新脈絡。透過網路,哪裡有什麼活動、行動,都能奔相走告。

這正呼應了前面提出的那個眾聲喧嘩的場景:正是因為網路的擴張,原本一個個渺小的個人,更有能力可以去認識世界、採取行動、呼朋引伴,打造自己的滑板、走自己的路。

帶領台灣往前的,終究是公民的認知和行動,於是我們每個人必須要回頭叩問自己:我們要往哪裡去呢?



年輕人醒了,台灣才會醒!

通往改變的道路從來不是坦途,公民自覺的過程中,一向存在干擾的雜音!四年一次的選舉是改變的起點,大多時候也是雜音特別喧嘩的所在。

每逢選舉季節來臨,缺乏規劃的建設案、加碼的津貼、任意減稅的承諾… 各種討好、收買的支票接踵而來,讓人誤以為,終於來個有想法、想做事的人,一年復一年,這些政策買混淆主人們的視聽。

惡化的勞動條件,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讓主人們在生存中掙扎。縱使網路讓參與成本降低,在這種狀況下,如何堅持扮演好主人的角色呢?

郝明義苦笑了一下,果斷地說這有兩點:

第一,得要體會到苦中作樂的趣味。他拿自己當例子,這段時間他不斷走訪各界人士,持續閱讀、思索,就好像在解一個謎。把這本書寫完,就是他拼出一張屬於自己的圖。在這個意義下,這些時間和精力的投入,就不只是付出,而是樂趣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樂趣,比方對護樹盟的 Angela 而言,能夠捍衛樹木和背後的價值,就是她的樂趣所在。就是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啟動點所在,專注在其中。


【BO 編按:台灣護樹團體聯盟


再換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從效益面來思考自己的投入有些什麼樣的產出,不論是追求自我成長,或者將各種人脈、資源,和自己原本的專業領域進行連結,這樣一來,對自己的生涯發展也有幫助。

像他自己,原本以為在出版業界內已經經營得很好了,沒有必要再跨出去。沒想到參與各種議題之後,不但拓展自己的眼界,也認識更多人。其中有些人還成為出版社的作者,等於對他的出版事業也有幫助。郝明義接著強調,不只對出版人而言是如此,只要跨出原本的專業領域,自然就會有各種跨領域的激盪。

畢竟,所謂的創意,就是把兩個本來不相干的東西湊在一起。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中遇到瓶頸時,不妨投入公共參與,在學著做主人的過程,自然會碰出許多跨領域的火花,帶來更多可能性。
那麼,這是個什麼樣的時代?

話題接下來來到世代差異的問題。郝明義曾經描述了兩個分裂的世代,更指出現在的體制都偏向既得利益者和老一代的人,相對的卻用高漲的房價和僵硬的法規,抹煞了年輕人的希望。那麼,這兩個世代的人們,各自應該用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這個時代呢?

郝明義認為,真正的改變大概不會來自老一代的人們。他們已經太過習慣這一切,把自己的優勢當成理所當然了。像韓國那種資深員工減薪好擴大青年就業的激烈方案,也許在事事追求第一的韓國行得通,但是台灣是個崇尚老二哲學的社會,畢竟傾向用溫和的方式來進行改革。

對於年輕人的可能性,郝明義則是表達了很深的期待。網路改變了娛樂、生活、學習的方式,其中最重要的關鍵在於,行動載具和網路社群,改變了學習的方式。開源式、社群式的知識連結,打破過去一個人在台上講授,受限於一套教科書,要求學生熟讀強記的知識傳遞方式。


【BO 延伸閱讀:一個可坐擁 10 億美金,卻不想創業的怪人


郝明義認為過去的教育方式行之多年,用既定觀念、方法、習慣,訓練出一批批年輕人。我們現在回頭看,把這套方法稱作「填鴨式教育」,而這一套方式已經到了臨界點,因為它呼應的是過去的威權體制,你年輕人不需要有太多想法;某種程度甚至也配合了製造業經濟,強調 SOP 流程,只要聽話,沒養多餘的聲音,就能在生產線過程中降低不良率。

從政治型態、經濟模式到教育方式,過去這三者是一致的,都在要求按部就班、不能犯錯。

而這三位一體的生產線,都到了臨界點,不得不變。網路出來之後,激發每個個人去無中生有、以小搏大,一個人的競爭力不在於跟別人一樣,而是要跟別人不一樣。對照到教育,人們開始透過社群、透過協作的方式來學習;在政治層面,就如同前面的那個場景,不再只是倚賴司機,而需要人們百花齊放的參與。

而現在的年輕人們,正面臨到這些瀕臨崩潰的舊典範朝新典範轉移的時刻。當然,每一代的年輕人都和自己的上一代不同。但過去只是軟體版本升級的差別,這次的轉換,則是要換掉作業系統。面臨這個巨大的變局,再加上中國因素、世界局勢的轉變,整個引擎更是無法運作。對照前陣子沸沸湯湯的反課綱抗爭,有一個比較少人談論的面向就是,這反映了年輕人對這整套教育方式的杯葛。


【BO 延伸閱讀:改課綱就會變成中国人?


但整個社會,只有年輕人的覺醒還不夠,郝明義也向年輕人的父母們喊話。他可以理解父母們的無能為力,畢竟他們都是在過去那輛破車裡,蹭蹭挨挨、走走停停地來到今天。沒有嘗過自由的滋味,也沒看過網路帶來的可能性,就算想要給孩子們更好的,也缺乏真正的體會和可遵循的典範。但事到如今,父母們必須認清這一套「標準流程」已經走不下去,要重新想想,試著去理解孩子們的處境和觀點。
擁抱社群之前,別遺忘獨處的能耐

網路似乎構築了一個打破權威、翻轉舊規則的美麗新世界,但這是否意味著網路萬能,只要跳入社群之海,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郝明義並不這麼認為,尤其作為出版人,他這十幾年來不斷思索網路和書籍之間的關係。對這個問題,他從人與知識之間關係的角度,給出了饒富詩意的見解。

郝明義先回顧了自己對網路和書籍的思索。他坦承這是個動態的過程,就在三年以前,他還認為紙本書的未來在於工藝化、菁英化的藝術書。好比國家圖書館復刻了一套蘇東坡的書,九百年前的書,一套要二十萬。他那時候就跟出版社的同仁說:我們將來出一套書,都要想想這套書擺到九百年後,人家還有沒有復刻的價值。

但後來郝明義顛覆了自己的答案,採取另一個截然相反、不限於菁英的路徑,理解紙本書存在的意義。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網路是屬於白天的閱讀,紙本書是屬於夜晚的閱讀。

要理解這句話,郝明義建議我們回到那個眾聲喧嘩的場景當中。他指出,支撐那個場面的,恰好是一個個獨立的個人,用他們的雙腳行走、用雙手打造各種可能性。固然網路讓我們能夠加速串連、呼朋引伴、群策群力,但每個人終究要搞清楚自己是誰?要往哪裡去?沒有同儕、社群,你是不是還能保有學習的方法和動機?沒有網路、協作,你自己一個人可不可以前進?

不論是學著面對甚至享受孤獨,或者釐清自己的價值信仰,這種能力是需要練習的。如果網路給我們的啟示是去中心、去權威、社群協作的合作方式。那麼還有另一條路,是每個人終究要自己走的:就是在沒有這些社群協作、人脈資源的環境下,你要怎麼樣堅定自己的價值信仰,盡自己的一份力來幫忙。

白天那眾聲喧嘩的場面,就好比紙本書以外的閱讀經驗。不論是數位閱讀,甚至旅行、跟人互動、生命經驗,都是動態、開放、多工、多媒體、不斷向外連結。相對於此,紙本書的閱讀經驗,則回歸到夜晚的情境當中,是靜態、線性、封閉、專注的。

不論再怎麼強調網路帶來的連結效應,郝明義認為,即使努力延長白天眾聲喧嘩的場面,但人終究要回到黑夜,回到和自己獨處的情境當中,學著面對孤獨、面對自己。

意識到黑夜的價值之後,郝明義回頭再看紙本書,心裡就多了分踏實。紙本書市場的縮小,只是反映了人類文明中白天比例的提高,但黑夜存在的意義,仍然是不會動搖的。

在這裡,郝明義也再次提醒年輕世代的人們:在探索這個世界的時候,除了像網路這種白天、動態的方式之外,在黑夜的情境當中,也要有辦法走自己的路。畢竟要由一個個信念堅定、傲然獨立的個體,才撐得起網路帶給我們的那個百花齊放、眾聲喧嘩的場面。
做個努力活得清醒的人

在文章開頭,我說「這是關於一個人,如何在持續追尋的過程中,不斷努力要活得清醒的故事」。從三十幾年前悍然割捨了家鄉生涯的年輕魯蛇,到今天侃侃而談時代趨勢的出版業大老,貫串其中的,正是他努力活得清醒的姿態。

就如同他描述自己在寫作、參與的過程當中,非常享受整個解謎的過程。我們看到一個既不安於現狀,也不容許自己耽於安逸的人物,不斷試著在變動、紛雜的世界中,耙梳出一點頭緒。除了處理眼前的日常生活,更要求自己把視野拉到更高的地方,看清楚這世界正在發生什麼事,並且,樂在其中。

也許再過幾年,他對紙本書的意義又會有更深的認知,對世界趨勢又會有新的體會,對於種種問題的癥結所在又會有不同的見解。倘使如此,我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這絕對不是什麼淺識輕斷。面對這個巨變的年代,在已知和未知之間奮力掙扎、不斷顛覆自我,這是一個努力活得清醒的人,最尊嚴的姿態了。

而台灣的主人們,準備好要做個活得清醒的人了嗎?


本文刊載於報橘

2015年10月14日 星期三

【重點閱讀】先別忙著叫政府拚經濟,學著向哥斯大黎加看齊吧


在馬英九還沒有用逆風高灰來刷新自己的恥力上限之前,人們朗朗上口的,是他在第一次競選總統時,提出的六三三「口號」(許願不算政見)。說要讓經濟成長率達到6%以上、失業率降到3%以下,年所得提高到三萬美金。

後來我們當然知道這口號都變成笑話,成了馬英九施政無力的佐證,遭到鄉民各種惡搞。惡搞歸惡搞,這個目標本身仍然是很值得拿出來探討的。當然,不是在「為什麼這些目標沒有達成?」的層次上,而是在「為什麼這些目標能說服人們?」的層次上。

每個人回到自己微觀的生活場景當中時,很容易有個簡單的直覺判斷:那就是收入越多越好、找得到工作比找不到工作更好。順著這個直覺往上推,更多人在工作並且獲得更多的收入,當然就是經濟越成長越好。六三三的牛皮,完全就是順應著這個簡單的直覺判斷,再加上國民黨長年殖民統治的洗腦成果,才讓人們願意買馬英九的單。


延伸閱讀:二十一世紀資本論根本糞作


今天我沒有要談「國民黨最會拚經濟」這個迷思,是怎麼樣形成,又該怎麼樣破除。上網Google一下,很多人在談這個話題。我想談更深一層,是人們對經濟成長的盲信。這個盲信沒有破除,我們將來一樣會因為錯誤的理由而誤上賊船,也會因為錯誤的理由而錯斬忠良。

  
為什麼GDP那麼夯?


對於社會的現代化程度,有一種定義方式是:「社會成員之間,透過數據來進行評估、協作的能力」。這話聽了有點繞脖子,講白了就是一個社會當中各式各樣的行為,你能不能不是用「感覺」,而是用明確的數據標準,來進行評估。有個明確的標準之後,不同行為,又或者相同行為的不同做法之間,才有個比較、取捨的基礎,從而讓不斷的改進,以及遠距離、大規模的協作成為可能。

我知道有的人會說,數據不就是冷冰冰的嗎?這種只認數據的官僚嘴臉,不正是現代化帶來的弊病嗎?怎麼拿這來說嘴呢?我今天就破天荒來說說,透過數據建構的系統,到底有什麼決定性的優勢,讓它有資格自命為現代化的系統。

打個政治不正確的比方吧。今天有個地主,在不同的地方有三塊地,要租給佃農。那麼他怎麼樣評估佃農的表現呢?前現代的脈絡下,可能會受很多因素影響:這人跟我有沒有過節呀?這人講話討不討我歡心呀?這人長得好不好看呀?這裡頭種種因素,都環繞著地主這個決策者,作為一個運算核心,來做出種種判斷。

但如果我們把數據的觀念給導進這個場景,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先從產量開始吧,一畝地你給產多少稻米?光看數量不夠,還要看質量呀,再把不同等級的稻米給個權重。光會生產不行,你銷售行不行、搞不搞客戶關係呀?凡此種種,最後就會將「判斷佃農好壞」的決策,透過金錢的媒介,以市場交易的形式,將決策分散出去。正所謂不管是黑佃農、還是白佃農,只要會掙錢的,就是好佃農。

每個人在日常生活做個簡單決策,買不買這人的米,堆疊起來就是更靈活、更睿智的判斷。依據計算機原理,一旦運算能夠分散出去,整台計算機的運作效能,就會飛速提升。這是以數據為基礎建構的系統,之所以能夠自命為現代化系統的關鍵原因:它讓所有人都能參與計算,從而讓社會這台大型計算機的效能向上提升。

而GDP正是在這個脈絡下,搭著社會現代化的順風車,被奉為圭臬的。怎麼評估社會發展狀態呢?看財富。怎麼評估財富呢?看交易。怎麼評估交易呢?看多少人掏多少錢買了多少東西。於是這個1934年初試啼聲的指標,從此成為人類評估自身社會的標準,即使創始人當時已經強調,這玩意兒僅供參考,拿來評估人類幸福,並不靠譜呀。


那GDP怎麼又不靠譜了呢?


我知道你會想:照你那麼說,拿經濟成長來做現代化社會的評估指標,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嗎?那麼又怎麼說這是盲信呢?要搞清楚,我剛剛說的是以「數據」為基礎的社會協作系統,並不是以金錢為基礎的社會協作系統。

我的觀點是,為了維持大規模並列運算的效能,數據這條路我們是非走下去不可。問題是,對經濟成長的盲信,讓我們把數據等同於金錢,讓經濟成長綁架了我們看待社會、評估進步的眼光和標準。但是經濟成長沒辦法分辨交易行為和人類福祉之間的關係,賣地溝油掙的錢、賣軍火掙的錢,丟到GDP裡面,通通都對經濟成長「大有裨益」。但是地溝油吃進肚子裡、子彈打到身上,對人類福祉能有什麼貢獻嗎?

更何況如今的金錢,講好聽是自由交易的工具,實際上是被各國政府(講白了是美帝)和各國銀行家把持在手中,隨債而生、劫貧濟富的法幣。越追求經濟成長,受這套法幣制度的箝制就越深。但今天姑且不談這題,推薦大家讀讀這篇文章,去看看哈耶克的《貨幣的非國家化》,揣想一下老人家晚年的心願,是不是有可能在我們有生之年實現?

總而言之,因為金錢的盲目,以及法幣的易受操控,GDP以及經濟成長,與我們希望達到的「透過數據來評估進步、發展協作」這個目標,可說是越來越遠。就統計而言也是如此,在Michael Green的Ted talk當中,他點出經濟成長之於人類福祉,有非常清楚的邊際效益遞減。也就是說,在你很窮的時候,一點點錢就會大幅改善你的生活。隨著你越來越有錢,同樣那一點點錢,對你的生活就沒什麼幫助了。

再加上環境汙染、棲地破壞這種種伴隨著經濟成長而來的惡果,於是我們看到經濟學家寫出這樣的書:《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挑明了要顛覆人們對經濟成長的盲信。以後看政治人物拿經濟成長來作幌子,好像GDP就能解決一切的時候,我們心裡可要有數才行呀。


當數據不靠譜,我們需要的是更多的數據


當人們遇到現代化的弊病時,很容易往回找過去的傳統,要用前現代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但我必須要說,這同樣是不靠譜的。失卻了數據的分散、協作效果,決策很容易往社交關係、家族系譜、利益交換的黑箱裡面走,從而讓權力越來越集中在某些節點上頭。而當決策和權力越來越集中,也就意味著整體社會的運算效能越來越差,終究不是人類的出路。

誕生在二十世紀的GDP指標,受限於當時的簡陋的紙筆訪調統計工具,只能針對最容易量化的金錢來進行統計。如今我們以網路和電腦為基礎,將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給數據化了,更發展出各種細膩的統計工具和可能。這也就是大數據的關鍵性角色:讓更豐富、更多樣的元素,有機會列入人類福祉的評估標準當中,用數據化的形式進入評估標準,幫助整個社會發展協作。

所以開始有各式各樣的指標,企圖替代GDP的金錢本位霸權,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社會進步指數(Social Progressive Index)。Michael Green在最新的Ted talk當中,提出一個巨大的挑戰:如何在將來的十五年之內,將全球平均的社會進步指數從目前的61,提升到目標的75。當中預期能透過經濟成長來獲得的社會進步,只有區區2分,

Green特別點出了一個社會進步(SPI)遠優於經濟發展(GDP)的國家:哥斯大黎加。並且指出,要達到社會進步的目標,關鍵在於我們如何向哥斯大黎加這樣的國家看齊,超越對GDP的盲信,將人類福祉擺在經濟成長之上。但是超越GDP,不代表我們要放棄數據作為基礎的社會協作系統。相對地,我們需要的是項目更細緻、生產更透明、取用更開放,納入社群參與的數據系統,來作為評估進步、發展協作的基礎。

面對著大數據、生產力4.0、第三次工業革命等等趨勢,我們無法期待政治人物們率先超克追求經濟成長的迷思。這是民主體制的原罪,也是政治人物在民主時代難以違逆的姿態:他們得要謙卑甚至反動地,跟在人民的身後,試探時代的水溫。真正的問題是:我們自己準備好了嗎?我們能夠超越對GDP的盲信,追求更細緻的社會進步嗎?我們懂得要向哥斯大黎加看齊,而不只是追求經濟成長嗎?

後記:其實原本只是在TED看到Green的新演講,想要譯介一下。不知不覺間,卻變成在談現代化和大數據的意義了。各種超展開。


本文刊登於想想論壇

2015年10月3日 星期六

擺攤兩三事

今天早上夢到自己又跑回去上班,醒來滿身大汗。決定寫一寫擺攤時的事情,像隻貓咪在打鬥後躲到旁邊舔毛那樣,各種紓壓。

【陌生人】 比較熟識的朋友都知道,我其實是個有社交恐懼症,在十六型人格測驗裡被歸類在INFJ的人。但大家剛開始都很難相信,好像打從認識我開始,就常常看到我在公開講話,毫不猶豫地跟陌生人搭話。但其實這跟那是兩回事,我很難說明。反正也不關別人的事,總之就是這樣。

【2015/10/3@公館誠品】

一起擺攤的大哥大姊吵起來,嚷著要我們評評理。原來是兩個人一起賣著大誌,要收攤了卻覺得拆不攏。

大姊說今天賣了51本,裏頭41本是大哥的。本錢2050算給他之後,利潤平分,一個人再拿1025,如此這般。大哥說這樣他的書都沒了,不然錢都歸大姊,他要書。

其實剛開始我對大哥是有點不耐煩的,有一次大哥趕著要我擺旁邊一點,別擋到他,再加上他態度有夠兇惡,各種新仇舊恨。所以多少變成在幫著大姊說服大哥。

但後來越講越清楚,才發現每個人有各自的糾結。大姊只算錢,大哥只看書。用各自的角度去算,好像都有道理、其實也沒有惡意,擺在一起就成了你死我活。

於是我請他們都退一步回來算,從「賣掉的書算誰的」開始算起,一人一半。再順著把書款給拆清,自然存書也拆清。大哥大姊看著我一步一步推,不時點點頭,最後終於拆清,皆大歡喜。

這樣做對我有什麼意義呢?我覺得很開心,而且好像超越了一點點過去的我自己。

後記: 聽說大姊後來跟 Graffiti Wang說,我應該是有上過卡內基的課(她有上過),很懂得溝通、協調、解決問題。我實在是沒上過,這種能力也從來沒給我帶來什麼物質上的利益。

但想到大姊去上卡內基課程時的心情,想到人們如何熱切地迎合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又是如何冷峻地把人們拋擲到空中。苦寂滅道,不過如是。心中各種涅槃涅槃。


【2015/10/9@公館誠品】

今天擺攤沒什麼生意(肯定是被中華民國國慶帶賽)。但是一件好事,就值得了一天。

我擺了任拿箱,在裡面丟了些不再需要的玩具雜物。有個韓國女生眼尖,在裏面挖出幾隻轉蛋擺飾,愛不釋手。但是她不懂日文,要我寫下上頭日文字的中文解釋。

她一直問我多少錢,我說不用錢,東西遇到喜歡的人最要緊。願意的話,可以自由樂捐給協會。她想了一想,問我吃飯了沒,問答著就跑去買了個便當給我。

臨走前,她問我這樣做對我有什麼意義?(韓國人,中文用得不太客氣)我說我現在很開心,而且等一下還會吃飽了,這樣就好。

2015年8月26日 星期三

【重點閱讀】停止消費救經濟的古怪循環:完成物質文明的轉型,人類才有未來

這幾天全球股災,台灣股市也是一瀉千里,傳說中的經濟成長率更是面臨保一關卡。總歸一句,就是經濟不好。經濟不好,各大媒體湧出一面倒的聲浪,叫大家多多消費呀,說需求不足讓產能過剩呀,多多消費才能挽救經濟呀。

這話乍聽之下有道理,生產出來的東西沒人買,工廠是要賠錢的,工廠賠錢,就得要裁員減產,裁員減產,那大家就跟著完蛋。有道理!還能用的手機丟了吧,過五年的車子賣了吧,再買新的!我也帶著信用卡去救救經濟,聽起來多麼尊爵不凡。

但你再往下想,事情就有點蹊蹺了。人家不買東西是有理由的嘛,要不是買不起、要不是看不上、要不就是這個錢另有用途,存著要退休買房。你嚷著要人買東西救經濟,不外乎就是期望大家

打腫臉充胖子,刷卡借錢買自己買不起的東西
囫圇吞棗,買一堆自己也不是那麼想要的東西
寅吃卯糧,把明天的錢拿到今天來花。

這麼一想,怎麼我們的經濟體制那麼脆弱呀?大家不盲目地買上一買,經濟就要蕭條了,股市就要崩盤了,各種崩潰?

回過頭來看工廠你就明白了。各式各樣的生產機械,一台都是幾百上千萬的。企業家跟銀行貸了款揹著利息,好不容易把機器搬回廠裡,難道不用日也操、夜也操,好從這生產機械上把錢賺回來還利息嗎?於是馬上再貸款調動物料人力,把米下鍋了,一鍋接一鍋的煮。也不管煮出來的飯有沒有人吃,我這攤平成本呢,煮一鍋飯我是買一口鍋,煮十鍋飯我還是買一口鍋,煮越多飯我這鍋就越划算。

從元件製造廠、裝配廠到大小型通路,個個如此。錢是越借越多,東西是越做越多,為了把東西賣掉,各種行銷手法無所不用其極呀。每個人一支手機還不夠,要兩枝。兩支手機還不夠,要每年換。每年換還不夠,要每季換。你看服裝時尚產業,從以前的秋冬、春夏兩大季,到現在幾乎照著二十四節氣推陳出新,就是這個道理。


延伸閱讀:紀錄片《真實的代價》告訴你為什麼該花更多的錢,買更少的衣服


消費主義的誕生


這種為消化生產而鼓勵消費、靠擴大消費來促進經濟循環的邏輯,就是我們常聽說的消費主義。以前我們覺得這套管用呀,反正物質匱乏嘛,生產是多多益善,廣泛地增進了全體人類的物質條件。但是如今問題出現啦,大量的生產耗用了大量的資源、製造出大量廢棄物還有汙染。從資源妥善運用的角度來看,鼓勵大量消費去消化過度生產,這不是本末倒置嗎?但這套消費主義卻是當代經濟難以動搖的根本邏輯,連我那鮮少談時論世的母親大人,看到我把皮包用了又用、壞了又縫,都會跟我苦口婆心「你就去買個新的吧,你不消費,叫做皮件的怎麼有飯吃呢」。這套邏輯的深入人心,由此可見一斑。


延伸閱讀:傳奇性的議題視覺化先驅:東西的故事 


回顧歷史,這套邏輯的誕生有它的階段性意義,背後更有盤根錯結的社會結構在支撐著。但時代不同,產能已經過剩多年,每天卻有大量的生產被銷毀。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問題出在分配,而如今我們有潛力創造出新的經濟循環模式,沒有必要抱殘守缺,困在這種從生產端出發,需要不斷擴大消費來支持生產循環的消費主義經濟。工業4.0的真正潛力,應該要放在這個脈絡下來理解。


延伸閱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血淋淋現場紀錄片:你在浪費食物嗎? 


消費主義的誕生,最根本而言,是為了消化科技發展帶來的產能提升。在科技的輔助之下,人們生產的效率快速提高。以前整個社會幾乎人人務農,現在極少數的農人就能供給全球過剩的糧食生產。以前一台汽車要花好幾個老師傅三兩個月的手藝,現在生產線一天就跑出一台車,還只要兩三個人來監控、調整。這雖然造就了大量的科技性失業,迫使勞動力從農業到工業、從工業到服務業,進行大規模的快速流動。但在另一方面,也讓人們能在基本生存所需之外,發展出各式各樣的社會分工,豐富了經濟生活的多樣性。更多商品、更多服務、更多消費、更多生產,表面上一片欣欣向榮,但這個模型真的走得下去嗎?他許諾的未來,真的是值得我們追求的嗎?


科技發展帶來的去人力化


首先是科技成指數型成長,科技性失業越演越烈,以就業為前提的財富分配機制,勢必需要進行調整。過去從農業社會往工業社會的轉型,好歹花了幾代人的時間,來紓緩科技性失業的衝擊。但是從1960年代個人電腦開始發展之後,自動化技術對人力勞動的衝擊開始加速,滲透到各個領域當中。從藍領、白領到專業的什麼什麼師,無一倖免。


延伸閱讀:別以為這不干你的事:科技性失業紀錄片 


但我們先不談別的,光說藍領工作好了。以往大老闆們要降低生產成本的時候,就跑到中國、印度去找當地的廉價勞動力。回過頭來各個先進國家產業外移、就業困難,勞動條件也在跨國競爭之下不斷下滑。我們就巴巴地指望著產業回流、創造就業,企業大老闆們多分員工一杯羹。但現在不是這麼回事啦,你看台灣的IKEA代工廠,也靠自動化生產來節省開支。這在產業競爭力來說是件好事呀,但是失業的工人們臉就綠啦,傳統人力生產線上的員工,怎麼拚得過不用吃飯睡覺的機器手臂呀?


延伸閱讀:東森財經:IKEA台製家具代工廠 機器人年衝25億!人力成本砍半、產能多2倍、成本降40% 


全球化對廉價勞動力的向下競逐,和自動化技術的指數型發展之間,已經出現了關鍵的交叉:那就是富士康在中國昆山的工廠,一口氣解僱了五萬多名工人。這場最便宜好用的勞工,對抗最先進耐操的機器的矛盾大對決,時間站穩在自動化機器的那一邊。自動化只會越來越便宜,勞工卻會期待改善勞動條件。你工人想要有好的待遇,老闆算盤一撥,結果就是請你不如做台機器來替代你。這對全球勞動力不啻是個警鐘:擺在生產成本的天秤上,人類相對於機器和人工智能,只會顯得越來越不合時宜。


消費主義與就業需求的老鼠怪圈


有人會說也不是這個算法。大家都失業,口袋裡都沒錢,你叫誰來買你的東西?在這裡我們又看到消費主義的影子,也看到消費主義是怎樣被就業需求推著,跑成一個老鼠怪圈:這麼多人要就業,你就得搞出那麼多生產和工作,生產了又要大家買呀,於是你又得要確保大家順利就業,好透過消費加入經濟循環。

這最後會把我們推進一個古怪的兩難:要嘛是一堆工作,你明明知道可以自動化,做得又快又好又人道,但你偏偏不自動化。大家就著那些工作崗位混口飯吃,但是勞動條件越來越差,因為別人在自動化嘛。要嘛就是你兩眼一閉、雙手合什,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把該自動化的都自動化了。失業的人們在胸前掛上牌子,懇求老闆們剝削我吧、蹂躪我吧,我好混口飯吃,用消費帶動經濟成長呀。

當然有的人會說生氣不如爭氣,我要靠努力創造自己的價值。先不說那些首先受到衝擊,廣大的藍領勞工們,要怎麼樣從浸淫了十幾二十年的工作環境當中,轉而創造自己的價值。也不說這些價值要是真創造出來,會是什麼樣的生態浩劫。你要真研究下去,這條路也是走不通的,各種高階專業領域當中的工作,也不斷被人工智能取代,做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好。這還不只是我這麼說,大右派的網路拜物教羅胖子也是這麼說的。就業市場上全面的去人力化,注定了人類的財富分配機制,難以維繫在就業這個前提上頭。


推薦影片:罗辑思维 30 和你赛跑的不是人 


與其固守就業這個分配機制,我反而認為去人力化是個契機,一個擺脫消費主義和就業需求的老鼠怪圈的機會。生產能透過自動化來完成,我們就可以不要從滿足就業需求的角度去思考,非要最大化產能、效率。相反地,我們可以節制生產,就不用鼓吹消費主義,來消化產能過剩。而網路資訊科技的發展,正好能弭平生產端和需求端的資訊落差,讓生產以需求為根本,而不是主客易位,用無節制的生產和投資,一手壓榨地球資源,一手鼓吹消費主義。關鍵是,我們要擺脫以就業為前提的財富分配機制。


邁向就業之外的分配想像


硬要將就在以就業為前提的財富分配機制,要我說的話,這真的是何苦來哉,同樣是捨本逐末嘛。本來我們為了克服物質匱乏,用分工就業來促成經濟合作。怎麼現在物質的匱乏克服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了,過去依賴人力的物質生產也可以自動化了,我們卻不好好反省整套分配機制,老想著要人就業才能混飯吃?隨著自動化生產工具的發展,你就不需要那麼多人參與物質生產,人類文明和物質條件也可以持續改善嘛。與其拿就業機制來彼此折磨,還是黃麗如遇到的瑞典人看得透徹:「人的終極目的不就是要好好生活、享受人生,如果工作可以被自動化取代,就是該被取代。」楊建銘說人類經濟學的終局,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延伸閱讀:
黃麗如專欄:台灣的便利是因為太多人過勞? 
楊建銘專欄:經濟學的終局與法蘭西的遺產 


相反地,我們應該要重新定義工作的價值所在。過去的工作價值,都和商業營利綁在一起,你的工作能賺多少錢,你的工作就有多少價值。但是人類社會的需求是很多元的呀,孩子需要用心的親職陪伴、個人需要友善的社群生活、民主需要深入的公民參與、環境需要永續的物質文明。這些擺在原本的經濟體系裡,都是賺不到錢的呀,但它有沒有價值?有呀。我們應該看到這些工作的價值,對社會穩定發展的貢獻,而不要被商業營利的單一標準,拘束了我們的視野。

有人會說好啊,我們可以往那些領域來開發就業嘛。我同意我們應該設計一個機制,來讓這些工作也能夠獲取生活所需,但我懷疑就業機制並不是個合適的框架。就業機制講求的是用分工提高效率,把生活中的一部分切出去外包給別人,再承包別人生活中的另外一部分,各擅勝場。但你怎麼把親職、友情、公民責任外包給別人呢?這個外包本質上就違背了這些工作的初衷呀。

與此相對,芬蘭、瑞士、荷蘭提出的無條件基本收入,則是反其道而行。先透過無條件基本收入,肯定了一個人為人子、為人友、為人親、身為公民的生存權利和工作價值,在這個基礎上,再談就業分工、商業營利。尤其在科技發達、自動化生產與日愈進的今天,這樣的機制可以讓我們更積極地擁抱自動化。透過擁抱自動化,我們反而才能免除無意義的大量人力勞動,免除充分就業而衍生出的過度生產,進而不再依靠循環消費來消化那些過度生產,大家在充裕的物質基礎上,來追求人類文明下一步的進化。


延伸閱讀:無條件基本收入:一個文化的推動(紀錄片) 


抵抗消費主義是文明趨勢


另一方面我們當然要問,為什麼要反對消費主義呢?這模型不是挺好的嗎?剛剛說的科技性失業問題,人們會想辦法克服的嘛,扯那些分配機制問題,難道不是你杞人憂天嗎?這就干涉到第二個問題,地球資源和環境乘載力限制的問題。如果科技性失業帶來的分配難題,是發生在人類文明內部的階級矛盾、社會問題。這第二個問題,則是梗在人類文明面前,冷冰冰的物理現實。

當然,這個問題之所以重要,終究還是從人類文明的角度來看。畢竟,就算人類把整個環境搞砸,用核彈把地表都汙染了,地球不痛不癢呀,生命會繼續往前走呀。地球和生命,有幾十億年的時間可以慢慢磨、掃除汙染、從頭來過。宇宙會在乎人類拿這幾百年科技演進幹什麼荒唐事嗎?不在乎的,充其量就是倒楣跟人類同時期在地球上的生命會遭殃,只有人類文明會被自己給搞砸,人類自己的後代被糟蹋,會覺得可惜的,也只有人類自己而已。

但是資源,尤其是汙染的問題,卻終究是難以迴避的現實,逼得人們得要思考永續發展的問題。縱使人類東拼西湊,解決了就業需求,延續了消費主義的經濟循環,這個以不斷成長、擴張為前提的模型,罔顧了地球資源有限的現實,終究是行不通滴。相對於這樣靠著不斷製造、不斷消費、不斷丟棄,來維繫經濟循環的消費主義狂潮,全球各地有越來越多的公民社群,開始在提倡共享、節約、永續的生活方式。很多東西你不一定要擁有它,比方汽車、書本,或者各種工具,你只需要要用的時候能使用它就好。這就造成了從「擁有權」往「使用權」的典範轉移,也降低了維繫現代生活所需要的物質需求,於是消費就減少了,浪費也減少了。

從共享冰箱、工具圖書館到空屋佔領,人們用社群共享的方式,來避免不必要的消費和浪費,這還不只是省錢而已,更難得的是過程當中人跟人無關利害、不分彼此的互動。人們開始明白,抵抗消費主義是可能的呀,而且還是必須的呀,甚至還可以在社群共享中實踐生命的意義,得到更真實的喜悅,迎向真正永續的未來。這股抵抗消費主義的文化浪潮,正隨著資訊的發達和知識的普及,在世界各地迅速普及開來。相形之下,你鼓吹消費主義,不是白白折騰人嗎?這叫大勢所趨,不是你幾個名嘴嚷嚷一下就能轉得回來的。


延伸閱讀:
新竹工具圖書館的共享經濟學:只要使用權,何需所有權
公共冰箱,存放的不只是食物,還有愛心 
{空屋筆記} 免費的自由 


科技發展的真正潛力


過去大家談工業4.0,強調生產線自動化和消費者客製化,卻沒有反省過去那套消費主義和就業需求的怪圈。這就導致我們錯估了自動化生產和資訊技術的潛力。前面已經說過了,自動化可以免除人力勞動需求,避免物質生產中不必要的剝削。那資訊技術又扮演什麼角色呢?

比方說吧,以前的工業製造,在資訊上有個困境:從消費者的需求端,到工廠的生產端,中間有巨大的資訊落差。從工廠端看過去,就是個模糊的消費大眾,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種需求糊成一片。你只能靠著對市場的了解、調查和分析,去猜想消費者要什麼。更麻煩的是,你就算知道消費者要什麼,創造出了新的、成功的產品,吻合了消費者的需求,你也難以掌握這些需求在哪裡,有多少。


延伸閱讀:典型在舊框架裡談工業4.0的經濟部宣導影片


於是你要嘛就得硬著頭皮去賣,沒那麼想要的人,想辦法說服他買帳,已經買帳的人,說服他再多買。整個生產線死活是要做那麼多東西出來的,你們要是不買那就關廠裁員、大家倒楣。久而久之,消費者也被慣出了一種「拿來心態」:我想要什麼,最好店裡隨時有現貨。生產端和通路商,也得配合這種拿來心態,過度生產、過度進貨,然後當然就是大量丟棄,問題嚴重到得要立法處罰、避免浪費。


延伸閱讀:法國立法禁超市銷毀食物 未售出商品須強制捐贈 


但資訊技術越來越發達,消費者和生產端之間的資訊落差會越來越小呀。各地超商的進貨數量追蹤管理系統是個現在進行式,已經不斷在改進這個問題。在創新層面,群眾募資平台其實也扮演了這樣的角色,讓創新生產者不必矇著頭瞎抓,可以從預購支持的數量,去推估產品的需求量,募得生產需要的資材,締造雙贏局面。隨著傑瑞米‧里夫金說的自動化物聯網建置完成,將來可以想像的是,消費者和商品的關係,將會更為直接。資訊技術的發達,讓量需生產成為可能。


延伸閱讀:傑瑞米‧里夫金:零邊際成本社會 


工業4.0真正的潛力,是透過自動化生產免除異化勞動、透過資訊技術弭平供需之間的資訊落差,好淘汰掉奠基於剝削、為消化過度生產而鼓勵消費,將浪費和汙染視為必要之惡的消費主義物質文明。創造出從需求出發、力圖避免剝削、浪費和污染的永續物質文明。


人類的物質文明正在轉型的當口,如梅森所言,轉型過程當中新舊模式會不斷角力。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高唱著消費主義的名嘴,只是抱殘守缺地守著舊的典範,才會認為應該要「消費救經濟」。但是從人類文明永續發展的角度來看,共享、節約,永續的經濟模式,才是人類未來唯一的道路。面對著既有經濟模式受到的種種限制,如何完成物質文明的轉型,才是我們這一代人真正的挑戰。


延伸閱讀:梅森:資本主義開始走向末路? 


本文刊載於報橘關鍵評論網

2015年8月1日 星期六

反對中國因素,更要提防TPP


現在這個時間點寫這篇好像很不識時務,老實說這篇也沒什麼新意,只是用紙媒標準的投書體,想要把這樣的觀點送到主流媒體當中。但顯然自由和蘋果都不領情呀,只好自己貼個文當成表態。

跨太平洋夥伴協定的談判進入最後階段,長達五年的談判過程中爭議不斷,在台灣卻鮮少有質疑的聲音。國民兩黨一致表態要爭取加入,主流媒體也長年鼓吹自由貿易,將TPP視為台灣的出路。對比這些年從野草莓運動、反媒體壟斷、太陽花運動、反課綱運動一路高漲的反對中國因素聲浪,台灣人顯然是太輕忽TPP會造成的威脅了。如果說服貿是要掏空台灣產業、以經逼政的中南海陰謀;那麼TPP就是要掏空國家主權、利益掛帥的跨國財團陽謀。追求獨立自主的台灣人不可不慎。

TPP表面上打著自由貿易的旗幟,事實上涉足的領域遠不止經濟,但僅僅在經濟領域,TPP已然對國民的生活主權造成嚴重威脅。除了去除關稅壁壘之外,TPP還要求各國進一步開放公共事業、醫療、金融等等產業、統一各項管制法規等等非關稅壁壘。光就農業、醫療而言,就會造成重大衝擊。

台灣農地零碎、生產成本居高不下,加上產銷環節冗雜層層剝削,兩造夾殺之下,農民生存不易,再加上各種政策圈地營利,整個大環境已經在系統性滅農。台灣整併糧食產業鏈、保護本地農業發展都還來不及,如果對美、紐的大面積企業農進一步開放,只是雪上加霜。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估計,加入TPP後日本糧食自給率會萎縮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僅剩13%。生產條件類似、效能相對低落的台灣,恐怕只會更加不堪。農業不比工商,耕地一旦廢棄是無法挽回的,從國家安全、生活主權的角度來看,TPP等於是授人以柄。

與台灣同樣擁有全民健康保險制度的日本,更擔心TPP延長藥品專利、擴大醫療商品化的方針,將對日本醫療體系造成衝擊。慶應大學經濟系的金子勝教授指出,藥品專利的延長,將壓縮國民保險的議價能力,造成保險財政緊縮,終將導致自費醫療和保險給付醫療之間的落差日益擴大。而日本過去賴以抵抗的診療報酬改定等機制,在TPP面前只能自廢武功,因為TPP架構不只開放貿易,更要建立拆除各種非關稅壁壘的強制力。

這個強制力來源,正是在跨大西洋的TTIP和跨太平洋的TPP當中,都充滿爭議的投資者及國家間爭端解決機制(ISDS)。過去跨國資本進出各國,總要配合當地法規。TPP卻要弭平各國法規間的差異,方便跨國資本進出。乍看之下這是件好事,好像我們能在各種標準上和美、加、紐等各國向上看齊。但ISDS機制要讓資本家得以利益受侵害為由,向紐約的仲裁所狀告各國政府,向各國政府要求賠款甚至撤銷條文。ISDS的架構,徹底暴露了主導TPP的跨國資本集團真正的意圖:發展以利潤最大化的向下競逐。

一旦ISDS機制透過TPP架構完成,各國政府基於保護國民的種種措施,諸如安全規範、產品標示要求、金融管制,甚至勞動條件、環保標準等等,都可能在利潤最大化的標準之下,被企業律師團告到ISDS。這等於是架空現有國家主權,建立一個有權無責、由跨國財團主導的世界政府,徹底悖離了住民自決原則。一旦加入TPP,台灣的民主治理就會有名無實。目前協商結果,據稱有防止濫用ISDS的機制,但究竟如何防治,台灣人應該張大眼睛,不能迷失在跨國財團編織的自由經濟美夢當中。

真正追求獨立自主的台灣人,應該要秉持著人權關懷和永續發展的價值,從金融安全、糧食安全、能源安全的角度,思考台灣有什麼資源?適合什麼樣的產業?需要什麼樣的體制?在民主治理和永續發展的基礎上,發展與其他國家間的跨國合作。明年不論政黨是否輪替,兩黨都準備要爭取加入TPP。我們今天反對中國因素以經逼政,明天更要提防跨國財團掏空我們的民主。

延伸閱讀:真左派孫窮理的點評,裡面的連結要看啦

2015年5月11日 星期一

【重點閱讀】追求充分就業根本大錯特錯

日前蔡英文一席話,指稱台灣勞工休假過多,激起群情激憤,最後只能道歉收場。但不論是蔡或者聲討蔡的眾人,都依然在追求充分就業的前提下對話,差別只是工時長短、薪資高低的討價還價而已。我卻認為,人類根本不應該追求充分就業。「追求充分就業」這個想法,會在幾個層面上會兌換出人類文明不能承擔的後果:基本人權、生態永續以及分配正義層面。

先談基本人權層面。在現在的經濟想像當中,追求充分就業是因為,我們假設就業是參與分配的前提。一個人要就業,對經濟活動有「貢獻」(但這個貢獻未必是好的,詳後),才有資格參與分配。這讓就業一方面是個參與分配的機制,同時也是個社會控制的機制:你得要在經濟活動的遊戲裡面有角色,才有資格獲取生活所需(也就是薪資)。

這讓我們把普世的基本人權,降格為適者生存的獎賞,並且容許我們漠視失業者們衣食無著的困境(誰叫他們是魯蛇,人要為自己的生活負責)。就算用慈善、社會福利來救濟他們,同時也不忘記時時要貶低它們,叫他們振作起來,找份工作。卻忘了獲取生存所需,應該是最重要的基本人權。

其次是生態永續層面。在生產效率不斷提高(科技進步)、人口不斷成長的背景之下,追求充分就業就等於追求不斷的經濟成長。而不斷的經濟成長,實際上卻會對地球資源、能源供給、生態環境造成極大的壓力。事實上,正是為了滿足充分就業的想法,造就了大量以循環消費為前提的製造業、以鼓吹消費為依歸的行銷業、以買空賣空來套利的各種金錢遊戲。在現有的經濟體制當中,這些通通被視為有「貢獻」的經濟活動。但從地球資源和人類文明永續發展的角度來看,這些經濟活動都是傷害。

放棄追求充分就業的想法,才能適切地審視哪些經濟活動和生產是我們真正需要的,哪些是我們自找麻煩、疊床架屋搞出來的。放棄那些不必要的經濟活動,才有追求永續生活的可能性。而不放棄充分就業的想法,就不可能放棄那些不必要的經濟活動。


延伸閱讀:為什麼台灣經濟還沒有起色?因為我們還在讓孩子穿制服呀


最後是分配正義。如前所述,充分就業的目標,一方面成為社會控制的工具,讓人深陷異化勞動當中,二方面造就不斷擴張的金錢流通和創造。前者讓人無暇反思既有的經濟體制能否永續發展,是否公平正義。後者則透過通貨膨脹和貸款利息,單向地將資本由經濟階級的底層抽往上層,擴大貧富差距。兩者相加,就成為一個永無逃脫之日的惡性循環。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將會動搖社會作為共同體的信任基礎。

唯有放棄追求充分就業的想法,尋求不以充分就業為前提的社會合作模式,才可能擺脫這個惡性循環。在新的社會合作模式當中,家務、非營利服務、藝術創作這些對社會卓有貢獻,卻因為無利可圖,而長期被低估甚至貶為「不事生產」的工作,也才能得到該有的尊嚴。


延伸閱讀: